我内心俄然一动，直起腰背，昂首迎向她的目光，勾起一侧唇角，学着玉符的神态，笑着应道：“奴家小字……海棠。”
随后林妈妈仿佛还问起了身契代价一类的话，师父笃定道：“不忙问这个，待花魁大选过后再议不迟。”
我心底苦笑：一个青楼女子，还能有甚么高文为，不过乎是替鸨母赚足了钱，期近将大哥色衰时，嫁得一户殷实富庶且不计算出身的人家，做个侍妾罢了。倒不如像海棠那样，将真情实意全取出来，烈烈扬扬地在这世上闹上一场，不枉尘凡一遭。
“奴家的小字，与房间也相干么？”我口中疑问道，心头却暗自利落，不想我临时起意想要替海棠略出口气，竟戳中了这鸨母好几处。
一圈看罢，猛一回身，才发觉房门还大开着，师父不知甚么时候立在了门外。
林妈妈的笑容瞬息之间呆滞在脸颊上，眼里漫上了一层发急，我内心忽地畅快了很多，摆出迷惑的神情，柔声问道：“妈妈这是如何了？”
林妈妈的眸光突然一寒，口气也坚冷起来：“怀揣了与恩客长相厮守的妄念，诞下个没名分的孩子，照着百花楼的常例，赔足了身代价，并多年的教养破钞，两手空空位撵了出去。”
“海棠的屋子？”他跨进门来，一面顺手阖上屋门，一面问道。
林妈妈翻开门锁，引着我进门。屋子是早有人打扫洁净的，我仓促扫视了一圈，便向她伸谢，请她自去忙，不必因我担搁。
“这莫不是伍子胥过昭关时所戴的发冠？”我指向他头顶的发冠问道，“伍子胥因过不了昭关愁急，一夜白头，得以顺利过关，但那冠自此便得了灵性，佩带之时，旁人便认不出戴冠者本来的脸孔。师父，我断得可对？”
她绝口不提海棠自毁了面貌的事，我心底暗恨她无情无义，却也不能闪现出来。
林妈妈脸上的呆滞的笑渐渐地化开来，拉起我的手重抚了两把，亲亲热热道：“海棠女人呀，今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女人有多大的本领，固然使将出来，我们这儿不比教乐所，没那么多啰里啰嗦的端方，独一的端方，便是恩客们的交子、金叶子。”
林妈妈眉梢一动，向师父使了个眼色，侧过身，背向我同师父说话，断断续续间，我只闻声她轻声说道：“色彩尚佳，身材姿势还需教诲，这女人如果聪敏聪明倒还费事儿，如果……”
林妈妈带着我到了后院，本来后院另有一幢小花楼，分高低二层，她径直将我领上楼，穿过雕栏画栋的回廊，在向东的一间房门前停下，却踌躇着不开门。“这间屋子，本来是替女人备下的，只是……只是妈妈不知女人的小字，也唤作海棠。恐怕女人觉着犯讳讳，分歧住。”林妈妈为莫非。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屋子里本来住着的女人，也唤作海棠，两三年前的事了。本也是我这百花楼里一等一的女人，偏她本身不争气，犯了北里院里的大忌讳，自毁了……自毁了出息。”
那鸨母一听这话便有些急了，转头望了我一眼，仿佛在打量我被选为花魁的能够性，缓慢地计算她的得失。师父却不容她多算计，岔开她的重视力：“林妈妈，我们不急在一时，鄙人又不是人牙，不做那样的买卖，全看在与……海棠女人的缘分上，身契嘛，这个好说，总不至于教妈妈亏损了便是。眼下紧急的，海棠女人初来乍到，居处可安排下了？这一起舟车劳累的，也该教女人先歇歇才是。”
她拉着我的手，一起就穿过花厅，今后院去，这会儿我倒镇静起来，转头望了师父一眼。师父还在原处站着，浅笑着冲我点点头，又扬了扬下巴，表示我放心跟着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