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吴三利反应,殷乙不由分辩地将他带到门前,顺势便送了出去,任凭吴三利如何要求谩骂,一出了那暗火涌动的门,再不闻一丝声气。
徒弟一脸遗憾地摊了摊手:“上回救你,用了香加皮,不过半钱的剂量,确能助人重振心脉,可现在你饮了香加皮炮制的酒,足足二两呢,这酒助药性……还望吴郎包涵,鄙人无能为力。”
徒弟已不肯再听他聒噪,随口应道:“生为人时会有痛苦,又有那个奉告过你灵魂不会疼痛?”
吴裕才张了张口,终是说不出甚么话来,只能呆望着他阿娘回身往门边走去。我想他将他爷娘这一年来的衰兴、对峙重新看到底,现在也该心灰意冷了罢。徒弟说过,心无挂碍,方得安闲。我倒是附和他阿娘所说的,望他自此脱了拘束之苦。
“吴郎先罢休,这话从何提及?”徒弟上前拍了拍吴三利抓着长发的那只手臂,只两三下,那吴三利忽就垮下了胳膊,嫌恶地一把将吴家娘子推开到一旁,指着她道:“这恶妇,在我平常吃的药酒中落毒,害我性命,好与她娘家子侄谋夺我家财,好暴虐的手腕!”
徒弟拈着那枚五铢钱笑道:“怎会没有?夫人如果肯……”他向吴家娘子紧捂着的心口一指:“这副留之遭罪,又弃之不得的铁石心肠,便可拿来抵充药资。”
徒弟并不骇怪,只了然地点点头,我内心却嘲笑不止:吴三利,你怨她心肠暴虐,作下恶事害你,你又何尝不是为了财帛好处为祸临安城百姓。论起手腕来,谁又比谁良善些?
“夫人且驻。”徒弟哈腰拾起掉落在地的五铢钱,略一翻看,唤住了吴家娘子。“我们的药钱尚未结算过。”
吴三利停下捶打,惶然地将铺子里的每一个打量过来,猛地尖啸一声,直扑向吴家娘子:“恶婆娘!毒妇!害了我你也莫想好过,偿命来!”
她提到吴裕才,我偷眼去望他,他却无动于衷地坐着,只在他阿娘提到他时微微动了动眉头。
殷乙适时地走上前,一掌搭在吴三利的肩膀上,客气却阴沉地请道:“时候不早了,吴家阿郎不便再担搁,还请早些去了才是。”
他又命吴甲将瘫坐在地的吴裕才搀扶起来,安设在八仙桌边的椅子里坐下,这才笑向吴三利劝道:“吴郎这是何为,快快罢休,有话且渐渐讲来。”
比起吴三利,她倒是更傲气些,说罢她向八仙桌旁呆若木鸡的吴裕才深深一望:“爷娘对不住你,从今今后再莫相遇才是你的福分。”
吴家娘子冷冷地笑了一声,也不转头望他。她抬开端来时我才看清楚,她忍着剧痛的面色并不比吴三利松快多少。她向徒弟端端方正地屈了屈膝:“我自知罪孽,也自知去处,虽心头痛得短长,也不敢希冀朱先生赐药。”
那吴三利也并不因五铢钱利用过频,将心坠成沉铁而亡,他是教他的嫡妻毒害送了性命。
吴家娘子毫无惧色,指着吴三利,哭哭笑笑道:“胡涂东西,偿甚么命,该偿的我早偿了,眼下也该到你偿了。你万贯的家财从何而来,谁能比我更明白?你昧了知己赚黑心钱,我却跟着日夜战战兢兢,受诛心的罪,到头来你发了家,得了意,便要将我撇开!说甚么讨一房妾室来与我使唤,分担家事,你那点心机,我岂有不知的?不幸我儿裕才去了不满一年,你便要……便要……”
“朱先生的歧黄之术我是晓得的,快,予我些解痛拯救的药。”吴三利原还只是捂着胸口,现下已是锐痛难当,将本身胸前衣衿揪握捶打成了一团烂布。
吴家娘子停了步子,一手按压住心口,艰巨问道:“忸捏……现在我另有甚么能拿来偿先生的药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