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柜前配制阿魏散的孟婆俄然停了手,跑回柜台前,睁着一双乌黑晶亮的眼,非常当真地眨了眨眼:“我本就是这个模样,有何猎奇特的。”
徒弟挑起一边眉毛,好笑道:“这话便差了,即使是亲目睹了,大多人仍不肯放弃畴前的旧念,孟婆实实在在地在他们跟前了,还不肯信本身所见,只道前人遗训是定然不会错的,必是孟婆变幻了模样来哄他们……”
我逗弄了一回猫儿,盯着大毛、二毛两根晃来晃去的尾巴,眼皮子垂垂地酸沉,支撑了半晌,终是熬不住,脑袋一歪,就伏在柜台上睡着了。
我心中一凛,这老妪竟然就是人常提到的,何如桥边卖汤的孟婆。
孟婆冲他吐了吐舌头,又回身回到药屉前取药。
徒弟唇边含着笑,可我听得出他话中并无笑意。“阿心,留意了,可不敢吃她的茶。”
“怎会一样,倘如果一样的,那些灵魂病痛难安的,何必要去朱心堂求药,只需地到此地来痛快吃上一碗,不就结了?”徒弟端过那碗茶汤,凑到鼻端嗅了嗅:“他这碗忘情却治不了痛,若要忘情去痛,还须得我那一碗。”
“他说得不错,他本就是这般描述,只是名唤‘孟婆’,世人便自作聪明,将他想成老妪的模样。对于大多数人都认定的物事,世人坚信毕生,还要教诲先人跟着一起坚信,从不起疑,直到结束,才得亲目睹一见。”徒弟淡淡道。
“难不成你瞧不出,她还没到当时候么?”我正要去端那碗茶汤,俄然伸出一只手,极快地将那碗从我跟前端走,远远地搁在一旁。
因徒弟叮咛过不成随便与人搭话,我不知是否能答她那些问,不答又觉甚是不规矩,也有违平素徒弟的教诲。我摆布难堪,只得去看徒弟的神采,乞助地低唤了他一声:“徒弟……”
他们说着一些我不能全懂的话,吃了甜米糕,听了两句后我便觉无趣。柜台背面暴露一条黑黑的尾巴来,我记得孟婆管那一黑一白两只猫叫作“大毛、二毛”,我试着唤了一声,那两只猫公然就从柜台上面跳上来,跑到我跟前来蹭我的手。
“徒弟……”我将嗓子压得极低极低,“孟婆……是个孩童?”
孟婆接过方剂掠了一眼,跃下高椅,在身后的药屉里四周寻药。两只猫呼啦一下散开,不知藏匿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徒弟提起我的胳膊,将我的手从她手里抽走,同我道:“不必理睬她。”
药柜前的总角小儿扭头冲我玩皮且无法地一笑。
“阿魏散。”徒弟掷出一张纸片在柜台上,我瞥了一眼,恰是那张希奇古怪的阿魏散方剂。
我教他先头的那碗茶水唬住了,迟迟不敢去接,直至徒弟忍俊道:“那是平常的甜米糕罢了。”我乃敢接上手,谢过孟婆的美意。
那孟婆何止是嗓音变了,连样貌也不一样了。白发苍苍、腰背佝偻的驯良老妪顷刻成了天真聪明的总角小儿。若非她一向在我跟前没分开过,我又岂肯信这是同一人。
说来奇特,方才孟婆说话的嗓音还同老迈之人一样,沙沙的,略带哑音,端起架式来,那声音竟变了个样,变得清脆起来。我狐疑本身听岔了,再一瞧她,不由惊诧。
“直到结束,亲目睹了,才肯信孟婆原不是位老婆婆?”我接话道,心说本身何尝不是如此,才望不穿孟婆的样貌。
徒弟向他一伸手:“阿魏散呢?”
孟婆非常欢畅,从柜台里摸出两只小酒盏,与徒弟对酌起来。孟婆瞧着我沉吟了一息,笑道:“女人家还是莫要吃酒了。”说着他从柜台里端出一碟莹润如玉的糕饼递向我:“甜米糕,我记得你原是爱吃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