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庄出奇地温馨，夜里来了陌生人，连声狗吠都不闻，我内心无端忐忑起来，但因师父就在身边，倒也不害怕。
走过一户人家时，屋里俄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唬得我一把搂住师父的胳膊。
我心头一紧，怜悯顿生。方才在路上我还因天晚路远带了些怨气，此时又是惊奇又是怜悯，那点怨气早就没了。
“师父。”我拉了拉师父的衣袖，轻声问道：“城门下钥了，我们夜里还如何返来？”
外头的冷雨还鄙人着，师父在我头顶撑起一柄伞，跟着前头撑着破油纸伞的王满走了出去。
说着他将屋门翻开，屋子里涌出一股冷风，另有些许霉味儿。我站在门前有些迟疑，王满率先进了屋，将屋里的灯一盏盏点起。
“朱先生闻声没？”王满停下步子，隔着院子指向那传出惨叫的屋子，“这家有人犯腹痛的弊端了，痛起来便是这般景象。”他无可何如地点头感喟，又习觉得常地领着我们走开。
“啊？”我的这一声惊呼，相较于方才那低低的一声，高了很多。师父并不睬会，只叮咛道：“阿心，快清算医笥。”回身便绕进柜台里繁忙开。
约莫是丰沛的水汽减轻了氛围中氤氲的气味，我的鼻端尽是方才在铺子里吃的桂子酒的香气，与师父身上常有的药气融在一处，我立时就被那酒气与药气熏住了，走着走着就感觉晕晕乎乎，双颊绯红。
暮秋的雨水打在脸上身上并不好受，师父又高出我不止一头，伞在他手中离我的头顶就更远了，稍有风吹过，凉凉的雨水便毫不客气地打在我的脸上。我抱着医笥不由打了个寒噤，内心唉声感喟：城郊可不近，又湿淋淋冷凄凄地下着雨，真不知甚么时候能走到。
师父借着灯烛侧头打量了我几眼，笑道：“罢了罢了，师父在呢，怕甚？何况，这世上另有比朱心堂更古怪的处所么，此地算得甚么。”
我清算妥了医笥，师父在柜台里的那一通忙也结束了，他手里提了两个囊袋转出来，却没有将囊袋递给我，本身收了起来。
“骇怕？”师父睨了我一眼，唇角半含了嘲笑：“瞧你那点子出息，可莫要在外人跟前露怯，丢了为师的脸面。”
武侯将我与师父几次打量，到底还没到闭城的时候，终是挥手放行。王满在城门外不远处等着我们，见我们出来，也不说二话，吃紧赶赶地又上路了。
我虽遵循了师父的叮咛，快手快脚地清算出了医笥，可内心却尽是嘀咕：都这个时候了，即使要出诊，待明日不成么？这个劳什子的王村，听也未曾听过，另有那些希奇古怪的病症，那自称是里正的王满，八成是个疯的，师父怎就信他了？
出城的时候正逢城楼武侯要闭城门，那轮值的武侯不拦王满，反倒将师父拦下，查问这么晚出城何为。师父指了指我怀里抱着的医笥解释道：“城外有急诊，不敢迟误。”
师父端起笑容：“那里的话，王里正客气了。”
王满将我们带到一个大院子跟前，慎重地翻开院门：“这是我们王村的祠堂。”
“这屋子固然好久不住人，但因是祖居，一向有人洒扫清算。”王满说着在桌上摸了一把，翻手看看手指，对劲道：“粗陋了些，但还算洁净，朱先生莫嫌。”
走了一会儿，天气暗下里，仿佛再没有雨水打到我身上，我还觉得雨停了，昂首一看才知，师父将伞斜斜地偏向我这边，将我整小我罩在了伞下，挡去了雨丝。我忧心师父另一边的肩头遭雨淋，便悄悄靠了畴昔，与他贴得更近些。
再走一段，穿过一片低矮却富强的灌木丛，一大片空位忽从黑暗中现出来，空位背面模糊有个牌坊，在暗色中恍惚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