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先这两出吧。”
老夫人点了出《牡丹亭》又将戏折子递给长媳。
蒋妩因春秋,坐了最末席,孙氏和刘氏原想挨着坐的,不料那位花信韶华做少女打扮的清秀女子却坐了她身边空位。
二夫人笑着到了近前,挽着蒋妩的手臂往楼梯处去。
英国公夫人下了地,道:“叮咛春山班预备,便去吧。”又笑着引世人:“请。”
蒋妩身后的冰松都感觉挂不住,可蒋妩却不在乎,眼角余光漫不经心撇着宋可儿,只见宋可儿的唇粉饰不住的抿了起来。
蒋妩本不爱这些咿咿呀呀的唱腔,不过本日既来之则安之,又有婢女将词折送来,对着词儿再听戏,就明白了很多――“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客岁?”细谛听来,别有一番神韵。
老夫人见状就叮咛二夫人:“老二家的,你就带着蒋三女人先去换衣吧。”
宋可儿这会子端了手边的果盘,身长玉臂隔着小鸡翅木雕花小几递给蒋妩:“蒋mm常常,这西瓜在井里镇过,非常爽口。”
蒋妩道:“我不懂这些,也不如何看戏。今儿来还是第一次瞧做堂会的。”
听雨跪下道:“是奴婢服侍不周,请三女人惩罚。”
“现在您尚未与批示使大人结婚,我也就冒昧称呼您三女人了。”
又是甚么样的女子,能叫霍英那样的人斥逐外室,一心只对她好,还为了他清算了薛俊,宁肯获咎薛家?
蒋妩浅笑。
英国公夫人生的圆脸庞,眼尾下垂唇角上扬的一张笑面上淡施薄粉,戴了鬏髻,上头摆布各一根紫玉鸢尾兰大钗,又有新式堆纱宫花点衬,翡翠攒珠抹额垂在眉心,华贵又慈爱。
蒋妩将团扇递给冰松,屈膝施礼:“见过老夫人。”又团团施礼:“见过各位夫人。”
听雨和冰松赶紧跟上。
蒋妩专注于台上之时,便有个媳妇子到二夫人跟前低语了几句。
二夫人道:“恰好,瞧瞧时候,两折戏唱罢也快用饭了。”
一旁的五旬美妇便用淡粉帕子沾了沾唇角,“弟妹谈笑了。蒋三女人芳华恰好,那里能拿来与我比较。”
二夫人便看向蒋妩:“您有所不知,霍批示使这会子还留在国公爷书房下棋呢。要我说,批示使公事繁忙,隔着常日里怕已去忙了,本日不走,莫不是怕我们怠慢了蒋三女人?”
蒋妩最是对“敌意”敏感的。宿世时有一段留宿舍的日子,身边环境再喧闹,人再多,她也还是能睡觉。可一旦有人将重视力放在她身上,她当即就能醒来,若非如此灵敏感官,她怕死的更早。
从在慈孝园见了宋可儿,她就发明她不大对,不过宋可儿也真没有表示出任何非常罢了。
“你说的极是。”穿枚红大衫的那位又笑道:“瞧瞧,我们见了三女人过分欢乐,竟忘了先容自个儿,小妇人孙氏,夫家郑方龙,是霍批示使部下一名千户。”
“是。”
冰松与听雨跟着施礼。
蒋妩不等行动,听雨就已取了小碟子和银叉,要服侍蒋妩吃果子。
雪梨院此处已是外宅,比邻芙蕖苑,间隔英国公的书房也很远。世人在抱雪楼二层外露的台上入坐,手边已摆上了各色果子点心。
大夫人笑道:“我就爱昆曲文雅精彩的唱腔,就点个《玉簪记》吧。”
英国公夫人身侧一名身量丰腴年过四十的妇人便笑了:“嗳呦呦,怪道霍批示使都转了性儿,娘,我如何瞧着她有些当年大嫂的风致呢。”
未几时,阁楼劈面戏台子上敲敲打打,丝竹传来,便先唱起了《牡丹亭》。
谁料,她手中银叉刚碰到西瓜,宋可儿手上一滑,一小碟西瓜连汤带水都漾了出来,正溅的蒋妩鹅黄前襟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