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临说着,平空画了个圈又指了指劈面的水榭,也不明说“这么一出”是哪一出,到底是聚了狐朋狗友来厮混,还是找了莺莺燕燕的来劝酒。总之,便是这么一出了。
千寻闻言,却不作声,只举杯啜着仲春白。
“哦?这酒还是裴公子亲手酿的,当真妙技术。”千寻本还低头揣摩着酒液,现在笑着应了声,眼睛却忍不住往劈面的水榭飘去。
裴东临引着千寻进了酒宴,拣了一处临水的亭榭落座。
裴东临立即换上了一脸笑容,低头深思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这……你听过以后内心有个底便好,也莫说是我说的。”
这般是哪般?是这般出来请朋友喝酒玩乐,还是这般与其他女郎依偎在一处?千寻这话问得妙,裴东临更晓得内里的醋劲儿,心道你公然内心在吃味,面上倒是装得不错。他忽滑头一笑,道:“随豫可不喜好过甚么生辰,每年到了这时候,只怕他都内心不好受。内心不好受便不免要买醉,买醉的时候我也不放心他一小我闷喝。我这朋友当得但是不易,年年都要给他筹措这么一出来。”
千寻依言望去,却见那亭榭里坐了很多人,正中间的主位上的确是李随豫,可他身边竟还依着个穿了桃红色绫罗绸衫的女子,神采端的是抚媚动听,唇上的胭脂更添素净。
千寻赞道:“好甘淳的葡萄美酒,喝了结叫人面前闪现出连缀的雪山来,可这葡萄明显是夏季才有的东西,如何就能酿出清冷的意蕴来?”
裴东临说罢,千寻果见那穿了桃红衫子的念奴自水榭中出来,手里还拿着支碧玉簪子。她一起挤到赌桌旁,也不知同那几个公子哥说了些甚么,手上的簪子便放到画了格子赌桌上,像是鄙人注。等放妥了赌注后,她便转头看向了亭榭中的李随豫。
念奴心想,这碧玉簪子恐怕真是有去无回了。
纨绔笑道:“本来是裴东临你调拨的,我看你是输定了,以我自打娘胎起摇骰子二十三年的功力看,这把围骰该押个梅花豹子才对。”说着,他撇脸努了努嘴,对着桌上的农户注道:“农户通吃,你们呀,都输定了!”
裴东临替她倒上酒,道:“此事只怕有些……”
一时候世人都噤了声,两眼直直地瞧着点头晃脑的那人,另有他手上被甩得看不清影子的骰盅。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千寻抛下件物什来,当啷一声掉在赌桌上,刚好落进了围骰的格子里。纨绔见那物什竟是枚上好的羊脂玉佩,上面还刻着只白泽兽。他是个识货的,哈哈一笑,正要昂首问她赌的甚么点数,就听她已然说道:“二五六。”
裴东临天然不知桑丘是谁,见千寻不筹算挪窝,他也不在乎,只笑道:“不去便不去,确切没甚么可看的。只不过我瞧念奴女人仿佛也来了,觉得女人家都会喜好这些。”
裴东临轻笑一声,抬起折扇指了指天井中的另一处亭榭,道:“在那儿呢。”
“可不是,这酒的好处便是不上头,坏处就是不醉人,女人家喝来倒是非常舒畅。”裴东临笑着替千寻满上酒,歪靠在了一只软垫上,斜眼瞧了瞧那边水榭里被莺莺燕燕拥着的世人,咋舌道:“我瞧我也是多操心了,觉得他本日表情不佳,是因为同你拌嘴了,这才写信鼓动他去将你找来。现在看来却也不是如此,明显你都来看他了,他还锯着张嘴,摆神采给谁看呢!”
千寻看了眼被递到面前的酒杯,伸手接了悄悄抿上一口,只觉口中果香四溢,舌尖带酸,直至舌根便化作甘来,酒液在口中滚上一圈后,香气也变得愈发浓烈,垂垂温热的酒液却在入喉的刹时化出了似有若无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