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红叶捏了捏扳指,道:“你将她侄子放去了宝瑞轩钱庄做了账房先生?”
李随豫叹了口气,怕她这姿式压迫了心脏,便俯身将她悄悄提了出来,谨慎翼翼托了她的脑袋放回枕头上。脸和脸贴得近了,她那温热的气味就悄悄呼在了他的脖颈里。李随豫低头看着她,一时候眸子便深了,手也不自发地往她脸上抚去。
灯笼虽高雅,放在这喧闹的集市之上却有些格格不入,涓滴未能沾着喜庆,显得疏离。
那人说着,便当真回身向一旁的河道走去。他在岸边站定,提着花灯伸向了河面作势要抛。她仓猝追了上去,踮了脚去拉他的手臂,无法身量不及,只堪堪抓住了他的一截袖子。
“我娘之前也给我系过如许一条发带,说是能保安然,不过厥后被我弄丢了。”他一边在发上打着结,一边道,“极月,在江南,发带都是家里长辈送给小辈的,带着庇佑的意义。现在我已无家人了,你能送我这个,我很欢畅。”
“有多美啊……春日里能见着燕子剪柳,夏季里可去碧水湖观荷,春季登高能见明月峡的空谷大潮,待到夏季便该去南陵赏雪了。”
李随豫道:“我看过阁里的卷宗,这崔佑的背景无甚特别之处,撤除他祖辈出过一个翰林院学士,再无其他族人做过五品以上的官了。想必恰好是因他族中明净,未与权贵沾亲带故,才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卷进了党争。如许的人,天子是比较放心的。”
他轻笑着昂首望着夜月,眼中却翻滚着浓烈的愁绪,像是看着悠远山川,又像是看着一些不存在的人。
月夜空明,风彻骨寒。
卓红叶说着,似想起了一些长远的事,悄悄地站了半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这老头,开口便没甚么好话!
卓红叶闻言,不再多言,看了半晌窗外的竹林,忽起家走向门外。
他还是看着月,道:“归去那里?”
李随豫中暗笑,嘴上却一板一眼得答道:“师父说的是,随豫定然打起十二分的精力,不叫师父绝望。”
“借力打力。”卓红叶听着,点了点头,晓得再问也无用了,李随豫总能将话题往局势上引,一点也不肯再谈那小女人。
李随豫听他提起宋南陵,面上的笑容垂垂敛去,淡淡道:“宋兄有他的筹算,阿寻也不会听信他的话。这背景好找,倒是请神轻易送神难。与其请人作保狐假虎威,还不如借力打力来得好。”
“师父的意义,是要让我多抛些饵么?”
“师父的意义是,天子将崔佑遣来我梁州,用的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要让我高裕侯府乖乖将天下粮仓奉上,又要探一探这朝廷当中有谁还觊觎着朝廷的荷包。”李随豫这话说得淡然,眼中却尽是了然之色。
李随豫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随豫想得很明白。”
提灯的那人笑道:“瞧你的模样,像是不喜好?枉我吃力挤进城隍庙中找了这么一盏来,传闻还是从江南请来的大师画的。罢了,既然不喜好我便扔了吧。”
卓红叶捏了捏绿松石扳指,不紧不慢道:“你倒是会敷衍我。说来,老夫本日本不必特地来一趟,但确切有些事需同你说一说。随豫,圣旨明日就要到梁州了,你我都明白上面写了甚么,天子是故意要给天下粮仓找些费事,才会放出崔佑这般的鹰犬。崔佑此人是天子一手汲引的,现在做了户部侍郎,恰是急于站稳脚根的时候,定会借此机遇立些功绩。”
那人低头,她昂首,恰能瞥见他眼中映着的灯火,像是揉碎的星子般一向伸向了心底。她俄然向后退了一步,将手藏到了身后,微微蹙了眉转头望向贩子上的几个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