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临闻言,却立即变了神采。“喂,喂,我开打趣的,你不会真下毒了吧?”
裴东临闻言,微微一愣,本来想说汤药冷了就该热过才喝,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归去。他无法地摇了点头,挥手让婢女去厨房煮姜茶,内心却仿佛有些明白过来,为甚么李随豫唯独对她这般念念不忘。
“谁也不依托,便能活下去了么?”裴东临看着千寻。“你晓得随豫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么?每十天内里,就有七天他是在柴房里度过的。不管他做甚么,夫人总能寻到他的错处,将他关进柴房思过,连同殷绿衣也会跟着受过。可殷绿衣向来没有为他争夺过甚么,反倒是随豫,常常要替母亲讨情。随豫自小早慧,比起我等差未几大的孩子,心秘密多上很多。他总想着要快一些长大,快一些学会西席先生教的那些东西,快一些独立重生,带着他娘分开侯府自主流派去。可当时候,他才多大啊……”
又卖关子!千寻皱了鼻子腹诽,口上也不饶人道:“裴东临,随豫说你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果然不错。转头他去烧你那酒窖时,不添上一把柴火当真不解气。”
千寻渐渐啜着茶,道:“他回梁州城了,方才你那婢女不是说了么。”
婢女听了,笑了个花枝乱颤,道:“唉哟,你听,少爷说要等人来哄他。”
千寻自小几上端起茶盏,将茶汤微微一晃,忽眼中闪过道流光,斜眼瞧着裴东临道:“不如我俩打个赌吧,就赌是你先忍不住将他的事同我说了,还是你能解得了我方才下在你茶里的毒。”
裴东临瞧她精力仄仄,倒也不急着摆棋局,只唤人拿了套茶具来,煮了些平淡的热茶端给她。
千寻看着裴东临暗自好笑,心想如何有如此怕死的人,明显茶水里甚么都没有。
披了一头青丝的千寻黑脸瞧着门外的世人,额上青筋跳得短长。檐廊下垂垂漫出了杀气,婢女们仓猝掩了笑,低头站在了一旁。
裴东临还候在门外,忽见门内劈面丢来只空瓷碗。他仓猝伸手去接,等接到了手,房门就被合上了。
千寻铁着张脸瞪了他半晌,眼角却瞟见了檐下不远处的周彬。周彬似是在那边站了好久,右边的衣衫上沾满了水渍。此人就比如李随豫的一双眼,他在这里守着她,便像是李随豫也在看着她普通。
裴东临捏着瓷碗,正要说话,却听千寻已在房中说道:“我换件衣服就跟你下棋,你去煮点姜茶给周彬。”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道:“还记得我方才说过,我弄坏了随豫的一卷书册么?那书册是殷绿衣暗里给人做女红才买来的。她即便是住进了侯府,也不肯拿夫人的一毫一厘,连带着随豫也过得困难,也难怪侯府的下人从不将他当主子看。”
她心机百转,忽回身进了房,端起桌上那碗早已冷透的汤药抬头一饮而尽。
天间的这场雨落得无休无止,滴滴答答的雨水敲落在长阶上。裴东临这高高拿起悄悄放下的架式,却让千寻心头愈发沉重。
“是,堂堂姚家的嫡长女,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打晕了看管她的下人,同高裕侯私奔了。”
千寻却道:“我却不这么看,实在随豫他娘不过是想要自在罢了,无拘无束,谁也不依托。”
裴东临念得哀婉,和着檐下的风雨声,倒真将这形单影只盼君归的妇人形象给形貌出了个大抵。
裴东临见她明显将事关李随豫的话听得一字不落,却硬要做满不在乎的模样,笑道:“你这脾气,倒和他很像。明显内心一向惦记取身边的人,嘴上倒是一点不饶人。说来,随豫很小的时候,就是如许的。”
裴东临笑道:“不错,确切睚眦必报,还特别吝啬。你当我的面拿我的酒窖撒气,看我还会不会将他的事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