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母这时也道:“进仔,你堂哥说的在理,我们姓范的老是要帮姓范的,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你且去看看,能说上话便说一句,说不上也没人能指责你甚么。”
“你是晓得的,我此人没用,见到官差连话都说不出,你让我如何敢回话。兄弟,你固然没有功名,但倒是读书人,脑筋矫捷能说会道,阿爹说要想跟那些官差办谈判,最后就只能靠你。兄弟,这个忙你是必然要帮的,洪总甲比来正寻我们的弊端,但愿好好勒掯我们范氏宗族,此次如果没个得力的人帮办,我们是要吃大苦头的。”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约莫到了拂晓时分,便收住了势头。直到听不到雨打木盆之声,范进才算真正安稳的入眠。但是没睡多长时候,就被一阵短促的拍门声惊醒。
范长根名下,本来有十亩地步,靠着这些田产,小七嫂勉强能够保持糊口。但是范长根身后不久,范长旺就召开族老议事,以范长根无后,小七嫂幼年不能久守,将来再醮不能带走范家属产的名义,对范长根的田产做出措置。将这十亩上好水田硬是定成族田,归全族人享有。
“兄弟,祸事了!我就晓得,祠堂不会无缘无端塌掉,公然,这不眼看祸事就要临头。我们摊上性命官司了,这闹不好,是要倾家荡产的!”
官府不给做主,宗族里大师也都争着说她不对,对于一个本土女子来讲,除了闹也就没了甚么体例。范长旺亦是个忠诚性子,每次小七嫂来闹,都只让家里的女人出去打,从不放狗咬人。小七嫂闹了几次,人们早就习觉得常,没想到,这回闹到出性命,这便是了不起的大事。
在宗族社会,这类吃绝户的事屡见不鲜,小七嫂娘家又没人,当然争不过。到县里告了官,官府却连动问都懒得问,只是发回籍里去断,最后也没断出甚么花样。为这事,小七嫂常常去找族长范长旺闹,还挨了几次打,传闻人也变的疯疯颠癫,总说洪总甲占了她的便宜却不肯为她出头,是个禽兽之类的话。总之,这类疯妇歪曲总甲的话,是不成信的,没人会去听。
范进却不紧不慢,没有涓滴焦心。“堂兄,你说的事,我明白,但是你也晓得,我是个白身,老爷面前回话多有不便。再说洪总甲那等凶人,又未曾来犯我,我如果去撩他,必被他记恨上,小弟怕是招惹不起啊。再说,平素大范庄的乡亲对我也很有微词,谁家丢只鸡少条狗,也没少来问我。如果这事我出头,却分歧你们情意,最后又赖在我头上,那岂不是自讨苦吃?依我看,志文贤侄学问最好,品德又端方,且过了县试,与太爷有个师生之谊,由他出面应酬官差便可,又何必舍近求远。”
范进听到性命二字,神采一振,忙道:“堂兄且坐下,待小弟把这水倒了,我们再说话。”
来人恰是范家属长范长旺的宗子范达,亦是将来大范庄甲首不二人选。他为人远没有其父夺目,沉稳也不敷,或许是因为赶路,或许是因为焦心,头上已经尽是豆大汗珠,一边用胳膊猛擦,一边道:
“这水我来倒,不劳兄弟动了。你这屋子……别担忧,只要这场祸事畴昔,两天以内,我包你这屋子重新翻盖,不消你出一文的工料钱。”
范达二话不说,将身子一矮,“贤弟,事情不等人,你且上哥哥肩上来,哥哥负你到大范庄去。”
“既是娘有命,儿子不敢不听。不鞠问兄,明天又是下了雨,路上委实泥泞难行,小弟这鞋但是刚换的,且等地干以后,再做计算。”
“如果那样,我倒也不这般急,实在是祸从天降。小七婶,她……她竟然吊死在我家门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