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困啊,天然就不睡了。再说这些帐越早理出来,姐夫越轻易接办差事,我又如何能睡得下。”
“亏空怕甚么,不就是千把两银子么?我的嫁奁田,也比这个值钱。我转头把那些田卖了,就充足给姐夫填亏空了。再不可我就去找娘要,娘不给我就哭,只要我一哭娘就甚么都肯了。”
算盘珠子劈啪做响,纤细的小手握着笔管在帐簿上记下一行又一行的笔墨。在暗淡的灯光下,少女脸上那因天花而留下的印记并不较着,此时看去,足以称得上美人二字。
“我不……我是说,换了处所我睡不着。我睡的处所铺盖都是最好的,姐夫的衙门太破了,那床铺硬的能把腰硌断了,屋子里还要怪味,我没法睡。要不然……”小丫头的眼睛闪了两下,“姐夫你陪我玩好不好?我们下棋,打双陆,要不就玩你弄的那些纸牌。再不然,你就教我写故事啊。”
徐六闻言当即跳起来,将几本帐簿在怀里一抱,又看了郑婵一眼:“你去下人房里睡,今晚不准你过来!李妈,你看着她畴昔。”随即抱着帐簿一起小跑,跑向了宅门。
手夜静更深,县衙内宅里,还是灯火透明。
徐六道:“我就晓得姐夫跟大哥不一样,才不会像他那样坏呢。除了喝花酒就是去赌,一点闲事都没有,姐夫这类大才子如何能像我大哥一样。走了,我们进房间看帐去,上元县的帐啊,真的吓死人。”
“好玩……哈哈……真好玩。”徐六忍不住笑出声来,作为大师闺秀,笑不能露齿更不能大笑,但是在范进面前,这些端方都没感化,她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样笑得花枝招展,过了好一阵才收住笑声。杏眼看着范进道:“姐夫,你平时是不是也如许谈笑话逗姐姐的?”
“我……我还觉得王雪箫会跟你一起返来。她说……说要在衙门里住几天。”徐六低着头道。
“我不会如何样啊,只是感觉……感觉她的身份不配。老是我大哥最坏,没事把如许的女人带到姐夫身边,都是他不好了。姐姐不在这里,我要替姐姐看住姐夫不做好事啊。如果王雪箫只住几天就好,如果长住,我就把她赶走!”
“我带你……审案子吧。明天白日有个老妇人骂了我的事你晓得吧?她说她是江宁人不归我管,我把她还是带来了。”
范进笑道:“那你把嫁奁田给了我,将来嫁人如何办?”
看着房间里别的几个粗手大脚的有力婆子,郑婵也不敢还口,只好应了声是,又有些惶恐地问道:“六蜜斯,天气这么晚了,你不回府的?”
两人边说边向书房走,范进四下看看问道:“郑婵呢?”
“我……我又不嫁人……”徐六嘟囔了一句甚么,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脸莫名地又红了,低下头用手悄悄揉着衣角。
说话的当口脚步声起,老妇人已经在几个婆子的拖拽下进入房中,当然有范进的号令在,但是既做了犯人,如何也是不好过。本就面有菜色的老妇人,此时神采就更加蕉萃,总算身材并没有大碍,也不至于有伤害。人一进了书房,便跪在那边道:“民妇拜见大老爷。民妇冤枉!求大老爷做主!”
“姐夫是大才子应当一心做学问,这些赋税俗物,不该乱了姐夫的心。本来是该有个赋税夫子专门管这些的,但是姐夫谁也没带,转头我让爹找几小我帮姐夫。姐夫尽管放心当县令就好,钱谷的事,我来想体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