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里，此时已非常酷热。南边的气候潮湿，氛围都变的黏稠，风吹在身上不会让人感觉风凉，反倒是感觉衣服和皮肤要粘在一起。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呼吸都不顺畅。风中异化着海水的咸腥以及鱼虾腐臭异化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谁让他本身不好，既不能读书，又偏要去获咎总甲，少不得就得阿爹出面，请几位有头脸的人物出来讲项。他破出些银子，摆几桌酒菜，在洪老爷子面前赔罪，想那洪总甲亦不是不明理的人，总不会不讲情面。”
“画好的五十文一幅，如果临时画，则要议价。如果老丈要，这第一幅画，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可如何行？老朽这里固然买卖不大，但是几文钱还是拿得出。”掌柜边说，边取了钱箱数了五十文铜钱出来，范进却不肯拿，只又讨了碗凉茶来吃。
“进仔，你也别怪你大伯脾气不好，我们小户人家，展开眼睛便要想着如何用饭。讲友情顶不了肚饿，何况是做人父母的，天然想要女儿嫁的好不受委曲。本觉得你有个粮差，从牙行里坐地分肥，也能不愁吃穿，可好端端的，粮差也被免掉了，这可让大姐儿如何办？依我看不如还是按我的路走，去做个讼师。你那一状告倒杨三爸的本领，婶子是晓得的，如果肯去做词讼，就凭你的手腕，不消几年就能在广州买屋子。”
“认不起也得认！人家洪家的人既在衙门里当老爷又会读书，洪少爷是府试案首，眼看就要中秀才，成为宰相根苗，到了来岁一旦发过，就是举人老爷了。何况你恶了大宗师，就算大收试过了，道试必然不录，功名上和人家差了不止一步。这个时候不低头认错，等你想低头时，怕是也晚了！只说眼下，我贡献几位衙门老爹的常例都加了很多，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喝多了酒的胡屠户，就是个大嗓门，在院落里大吵大闹，酒气熏的人直欲作呕，胡大姐儿又羞又急，想拉父亲却又不敢。
范进点头道：“词讼是不能做的，我还要持续赶考，如果做了词讼，于名声有碍，功名二字便不好想。再说，就算做词讼，也要先有个秀才身份才好，不然事发了，是要到衙门吃板子的。”
范进笑着背起书箧，“行不可，就只要做了才晓得，总之我既不会用大姐儿的钱，也不会靠三姐养我，我有信心靠卖画度日，不劳各位操心了。”
范进又摇点头，“这事办不到。我堂堂个读书人，为甚么要去处个乡老洪承恩认错？如果我认错了，范庄就被洪家庄吃定了，好不轻易争返来的东西，又都会输归去。这个错，我认不起。”
“穷酸！从小我就晓得，他是个没出息的废料，不肯想体例发财，只想着卖画，迟早沦落到街头卖字的境地。多亏这婚事未曾说定，不然就亏大了。大姐儿，跟我回家去，此后不准你再往范进的院子里来。”
胡大姐儿急道：“爹，你不讲事理，前几天你靠进哥儿面子，一文钱贡献也不消交的，当时你如何不说。”
说话之间，胡屠户已经拖着胡大姐儿向外走，刘氏在前面转着眼睛，俄然道：“慢着些，无妨等他这两天返来，看看这卖画买卖如何，再做计算。”
“好日子？这好日子在那里？这类话只合骗我这涉事未深的丫头，在我面前，这类话休得提起。本觉得你即使这科不能考上功名，也能够挣几顿饱饭。哪知，现在连粮差都丢了，且说说看，就你手上的几两银子，能在省会支撑几天？”
范进道：“餬口之技，天然是有的，这不就要上街。”说话间，他指了指院落里放的书箧，和用一根木棍撑起的布标。胡屠户不识字，只问道：“这上面写了些甚么东西，如何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