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的心音,压抑的、愉悦的、酸涩的、甜美的、烦忧的、哀恸的、暴躁的、闲适的……情感,与思潮,流淌着,湍动着,在他的识海中荡开了一圈圈的波纹。
道?道?!道!
一个声音,于他耳畔,清楚地响起了。
这些平常会被他反对在识海以外的三千邪念,跟着精力壁垒的消弭,窸窸窣窣地,如同一只只小虫,爬入了巢穴,它们的动机也如同一滴滴雨水,悄悄无觉地汇入了大海。
在公孙弘尾音落下的同时,白湄丢开茶碗,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
“于修真者而言,若能得证大道,杀妻、杀子、杀亲,杀尽天下人,亦在所不吝。行事所为全凭一心,无所顾忌,”公孙弘谛视着他,渐渐笑了,“何况救一蝼蚁乎。”
晓得门徒已经明白了本身的意义,公孙弘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下,缓缓阖上了双目。
化作了一点、一点衰老的容颜,是他本身的面孔。
从觉醒的一刻起,从接管别人共感的一瞬起……
白湄彬彬开口,伸手表示:“您的时候已到,该上路了。”
“……你与宣师祖分歧,”公孙弘将茶碗放入了她手中,方抬眼谆谆道:“你是这水。”
——“你毋须介怀,也不必将此挂念记上。”
——为甚么有人能够素不了解,萍水相逢,就毫不踌躇地托付性命救他?
还是是公孙弘的声音,不疾不徐,那是将他以一个绵中带劲的力道推出静室前,最后的话语,“你乃师尊以命换回之人,若思以报之,则行己道。去吧……好好地,持续走你本身的道。”
道观静室当中。
——又是道!
白湄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瞪着他,斯须掉出了大颗大颗泪珠:“——为甚么?宣师祖能拿这招救人我却不可?”她起家一抹泪,“我不平。我偏要学这式!”
“那便是道。”
“好……真好,”公孙弘笑道,面庞下垂的皱纹勾起一个欣喜的弧度,“吾记得……你初入门时,”他的手从雪狐身上移开,摸到了白湄头上,“不太小小一点,未及吾膝,头发眉毛全白了,雪似的一团,阳光一照便要融了。”
公孙弘:“说。”
纵使是公孙弘的那番话:
本来我的道……
嘴唇一开一合,说出了宣烨的话语。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唯有一双狭长黑瞳,古井无波。
身边的红衣男人含笑望来,“这真的……还是你的心么?”
公孙弘讲的滑稽嘲弄,可在肖少华听来,不但一点笑不出来,只感觉荒诞。
在此人生的最后一刻,公孙弘想道。
大大小小的认识光团,在暗沉的视界以内铺呈而开,一伸一缩,浅浅呼吸着,于无垠的精力力网间活动着通报了共感者们的千思万绪。
公孙弘回应了。
纵已聆听了对方无数次教诲,白湄仍然像初度般专注。
“肖主任请随我来。”
“师尊乃修真者,这世上唯有一件事,可令贰心甘甘心支出性命。”
公孙弘轻叹:“若水,听令。”
“道为吾心,吾心便是道。”
“取决于你。”
狠狠一拳,肖少华再次将手砸了院内树干上。
一顷刻,不知为何地,公孙弘想到了成片亟待孵化的虫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