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间,他惊觉本身已不再惊骇了,哪怕这船上诡异可骇,哪怕这海上风起云涌,哪怕前路浑沌叵测,这一辈子死缠烂打的惊骇感被深深压抑,不复闪现。他挥挥手,呼吸吐纳,心头炽热,从所未有的勇气冒了出来。
形骸骇然问道:“我能够躲吗?”
形骸悄悄叫苦,心想:“我就不听话,他能拿我如何?他说了不会杀我。”但转念一想:“就算不杀我,莫非挨揍很舒畅么?我不占理,总不能还手,就算还手,我也打不过他。”无法之下,面对桅杆,用沉折所传心法,冲刺几步,直向上跑去。
他跑了上去,此时天气已晚,海那一边有灯火透明的大船围来,摆布各一艘,砰砰声中,火光明灭,有炮弹从空中落下。
一百招不久而过,沉折说话算话,到时立停,形骸偶然龙火调剂稍慢,前后共挨了十下,又痛又累,趴到在地,内心抱怨:“这索命的阎王爷,他说咱俩有缘,莫非上辈子是死在我手上,这辈子报仇来了?”又想:“我如此良善,上辈子也不会杀人,多数是此人上辈子杀了我,这辈子还是我射中魔星。”
这工夫越是迟缓沉稳,越见深厚成就。形骸猛冲而上,复又借势坠下,实则非常伤害,几个来回,一时不慎,砰地一声,摔得鼻青脸肿。
沉折道:“只要活着,就能练功,只要练功,必有长进。给我站直了!”
沉折道:“根基功已差未几了,此后数日,我传你剑法暗器。李金光那些本领非常误人后辈,需得重新学上乘工夫。”
形骸怏怏道:“我帮不上忙,与你的神功比拟,我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沉折掌舵,遁藏炮弹,但仍中了几枚,幸亏伤的是船面。他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来。”
沉折道:“我搜过藏抢先宅子,得他过往所记书册,加上这船首像在指导我方向,怎会迷路?而船舱内必有粮食。何况你也没死,我并非单独一人。”
形骸大悲,嚷道:“我不要练!我不要练!我甘愿读誊写字,归去做个书白痴,也不要练你这要命的上乘武学!”
形骸一时打动,急道:“我明天伤还没好,这如何吃得消?我又不是你这般活死人!”忽又惊觉此言太重,深怕激愤了他。
形骸虽没法确信,但感觉这冰脸鬼没那么可爱可骇,反倒有些不幸可敬了。
形骸大吃一惊,道:“那为何不唤醒我?”
沉折道:“你这咒人的弊端怎地不改?”话音未落,朝近处的一艘敌船跳去,这一跳飞过二十丈远,人消逝在人群影中。
沉折道:“若不睡足,有伤底子,我决意冒险,是我措置不当。”
形骸仓猝缩身,那圆石转了个弯,正中形骸肋骨。形骸痛的眼泪直流,道:“你打残了我,徒然多个累坠罢了。”
沉折道:“你若躲得掉,天然随你。”话未说完,圆石已然脱手。
沉折冷冰冰的说道:“那就各练四百回。”
将饭食一扫而空,拿抹布抹嘴,再往里走,见着草席铺盖,只感两世为人,如登天国。他一头扑了出来,不一会儿已睡得人事不知。
厥后沉折不再提示,飞石忽快忽慢,偶然久久不出,偶然又如连珠砸落,形骸若一向撑着真气不断,龙火必定不济,唯有随机应变,在瞬息间鼓荡罡气抵挡,才气保持稍久。
翌日,沉折走上船面,形骸决定以礼相待,奉迎过他,若两人能结为老友,此后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因而亲热问道:“师兄,昨夜睡得如何?”
此言极其清脆,形骸一吓,不由自主的直腰挺胸。沉折道:“给我往桅杆上垂直踏行,不到百个来回,不得歇息。”
形骸道:“别鲁莽,此地风萧萧兮易水寒,把稳懦夫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