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看他双手乃至满身都在抖,一起倾泻,心下都替他不忍,照这模样,待到得卜骨须跟前,一盅酒怕只剩半盅了。
保佣连连赔笑,正欲待言,蓦见张放目光如冰,直视身后,保佣惊回,却见局势又起窜改。
张放一动,韩氏兄弟、青琰、石牛、渠良也掷箸而起。大汉的布衣,与后代在儒家高压束缚下低眉扎眼的顺民分歧,骨子里还涌动着勇烈之风。
卜骨须一行十数人,一下占了食铺大堂的近半案桌,除了那对少年男女婢立于卜骨须摆布,其他匈奴人纷繁解下刀弓,置于席边,双脚或盘屈或叉开,箕踞而坐――这类坐姿,叫“箕坐”,在中原,是一种极其无礼的举止。ο 不过胡人自有胡俗,倒也不必苛求。
青琰看得柳眉倒竖,伸手入怀握住短刃,却被韩义瞪了一眼。青琰咬咬银牙,再望向张放,却见他恰好整以暇地打包食品,视若无睹,实在把青琰气得不轻。
在食铺内世人嫌恶的目光下,卜骨须将一物塞到那少年手里,然后向食铺一角的大酒樽一指,意义很较着,用他所给的那件物品盛酒。
话音未落,脸颊一凉,冰冷的刀刃抵在脸颊之上,刀柄握在卜骨须手中。这个匈奴当户奸笑着拖脱手腕,锋刃过处,皮破肉绽,鲜血长流。
食铺里统统人都被少年这个突如其来的行动惊呆了,少女本能地紧紧抱住那头骨,惊骇地看着少年。
这一下,莫说张放、青琰,便是韩氏兄弟与石牛等人,都是怒形于色。
不过看着韩氏兄弟及青琰一脸享用的模样,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平生可贵的美食。张放却悄悄愁,这辈子就吃这些东西,日子可如何过?有机遇必然要弄些后代的菜肴出来,可否改革天下临时不说,最起码得改革胃肠……
看着这对较着饱受折磨的少年男女,耳闻卜骨须那不怀美意的话语,保佣神采微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干笑一声,没敢接话茬,伸手延请。
(感激大盟强力支撑!)
这匈奴当户舌头生硬,提及汉话非常吃力,听着也吃力,竖着耳朵细心辩白,勉强能听清。
张放深吸一口气,握住身边长剑,缓缓站起。他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惹事的,但是这个匈奴恶汉的暴行,却逼得他不得不脱手――固然卜骨须虐待的是自家的仆从,并且还是胡人,但他明显健忘了一点――这不是匈奴地盘,而是大汉国土!统统行动,必须遵循大汉律法。
血肉飞溅,惨叫碜人。见者惊心,不忍目睹。几鞭下去,那少年已趴倒在地,直欲打滚,但双臂却被另一匈奴人死死按住,转动不得,一时候血和泪下,浑身抽搐。
青琰一时辨不清是何物,但张放只扫了一眼,职业本能,让他很快就认出来――这件酒器,竟然是以人的头盖骨制成!
张放只是冷冷道:“他如果在自家关起门来管束仆从,外人天然管不着,但这但是公家场合,不要过分份了!”
保佣一见,立马挤出笑容,急趋相迎:“嗳呀!卜骨须当户,有一阵没见了,是否又得骨都侯犒赏?”
为的匈奴人,是一个头大眼小,面阔多须,厚唇平鼻,满面疤痕,颧骨两侧有两团暗红的油光,左耳悬一巨大金环,腰插是非双刀的家伙。
张放自来到这个时空后,几近统统糊口方面都放低了要求,用饭也是一样。虽不求包厢雅座,菜肴丰厚,但起码也得有个相对温馨的环境吧?有这帮吃个饭都恶形恶状的匈奴人在侧,真是不消吃都饱了。
少年双手捧着头骨酒器,不断颤抖,目光望向少女,却见少女紧紧咬住嘴唇,面色惨白,浑身颤,微微点头。少年惨淡一笑,有若捧着千斤重物,一步步走向酒樽,取瓢舀酒,盛满后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