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里带着讽刺的意味,字字针,句句刺,将我扎得遍体鳞伤。
车夫一怔,勒住马缰,马儿在闹市之上突然愣住。
正在为了兰颖儿那副欲说还休的矫情模样焦急的我,内心一阵畅快淋漓,就像燥渴之时,吃了寒潭里冰镇的生果,通体镇静。
皇上领悟,将手中珍珠绣鞋置于我足下,我提起曳地裙摆,将赤足套上绣鞋,方才退后三尺,向着他俯身飘然一拜。
我惶然道:“民女惶恐,怎敢劳动圣下台端。”
“泊车!”我厉声道。
衣服招摇,我现在又是泪流满面,失魂落魄,我不想被人看到,指指导点,是以并不敢在大街之上走动,只遴选了清幽偏僻的冷巷,想寻一处喧闹无人的地点,能够痛痛快快地宣泄出来。
我不能奉告他,我承诺兰颖儿的应战,是因为我想用这并蒂莲消灭他浑身的疤痕;我也不能厚颜承认,兰颖儿手里的麟玉是我内心的一根刺,我想起来就难受,我必必要将麟玉给他赢返来。
自古舞者职位卑贱,与官方伶人不相高低,官家令媛习舞也不过是附庸风雅,搏个才艺隽誉。皇上竟然主动要求我立于其手掌之上起舞,不免损了帝王身份。
兰颖儿见皇上已经将并蒂雪莲犒赏于我,晓得胜负已见分晓,多言亦是自讨败兴。当下委委曲屈地走到凉辞跟前,从怀中取出麟玉,恋恋不舍地交到凉辞手中。微蹙笼烟眉,一双盈盈泪眼,望着他,脉脉含情,两潭秋水,真真地我见犹怜。
我依言恭敬而行。
我仓猝敛了心神,稳住身形,自高处向下望去,的确有些令人战战兢兢。还好我这些光阴里,内功心法在凉辞的指导下,略有进步。又是自小爬高上低风俗了的,胆量肥。即使不能够像凉辞与林大哥他们那般轻巧地立于竹稍树尖之上,但是在这方寸之间闪跃腾挪,天然不成题目。
四周皆寂然。
一曲终罢,琴音渐稀,皇上掌心使力,将我托起。我轻巧地落在红毯之上,不着陈迹地避开他伸向我的手,仍旧单足落地,倒是着了绣鞋那一只。
我特地遴选了轻柔如飞絮的纱衣,立于高台之上,冷风袭来,衣袂翩跹,挽臂轻纱顶风飘飞,大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仿佛能够乘风而去,御风而行,至那九霄云外。
我满面绯红,向着皇上伸出皓腕,低声道:“谢过皇上。”
凉辞展开眼睛,眸中包含着激烈的风暴:“我记得叮咛过你,千万不要出风头,步生莲的步法也不要在人前显摆,低调哑忍,你为甚么不听,执意妄为?现在你可对劲了。怕是明天一早,苏家十一蜜斯竟然能够效仿掌上飞燕,风起而落的动静就能够不径而走,名扬天下。”
凉辞伸手去接,兰颖儿犹自舍不得放开,紧紧地捏着麟玉,惨白了指节。
我一阵羞赧,惶恐失措,偏生单足被握,另一只脚又穿戴绣花鞋,涓滴挣扎不得。
凉辞还是闭着眼睛,并不看我:“我一向觉得你不会在乎这些浮名,没想到你也不能免俗。”
终是因为立于高台之上,心有旁骛,身上泛出一层精密的薄汗,将身上纱衣微微渗入,竟然披收回一丝如有若无,极其清浅的花香气味。园中有几只彩蝶闻香而至,环绕着我高低翩飞,久久不去。
我难过地看了一眼凉辞,他犹自闭着眼,一脸淡然,不由嘲笑一声,回身下了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尽力挺直了脊梁,走得断交。
众臣齐呼千万不成。
乐声逐步短促,如雨落鼓面。我不想被兰颖儿比试下去,让凉辞小觑于我,是以尽了非常心力。自我感受,从未将步生莲的内功心法与步法如此融会贯穿。一时之间,只觉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身轻如燕,倏忽之间,变幻万千。竟然健忘今夕何夕,自我沉醉此中,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