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着一身玄色大氅,兜帽掩住了大半张脸,他脚下是一艘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舟,连个草棚也没有。

“子玉兄,你日理万机,何必多言多语华侈时候?”一阵轻风拂过,冷气入骨,衬得大氅客的声音也带了几分隐现的寒意,“你找我,有何事?”

茫然无措,如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他们想脱手,估计我得派人到狗肚子里才气找到你的骨头。”大氅客嗤笑一声,转头看去,只见水花出现,一艘划子由远至近,上面站了两人,一人灰袍披发恭侍在后,一人白衣玉冠立于船头。

眼泪被他卤莽地抹掉,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起来,可惜笑得比哭还丢脸。

白衣人双手捧着一个长条锦盒,面如圭璧,笑如清风:“惜微,十年不见,你身量见高,脾气也见长了。”

他拿起这把刀,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如何……能死呢?你明显说过,把命留着等我来取……我不准,你敢去死?”

“闭嘴……”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近三个时候,从日暮西垂到月上中天,脚下仿佛生了根,动也未动。又过了一会儿,微凉的风吹过,伴跟下落叶被踩过的声响,一人身着夜行衣,踏着荒草萋萋的巷子由远及近。

“惊寒关战事方告一段落,兼路途悠远,非你之过。”大氅客挥手表示他上前,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带了尾巴来,这便是大错了。”

大楚皇室以国为姓,今上少年即位,鼎新变法,重整军政民生。新法已垂垂推行,百姓们怒骂有之,奖饰有之,但哪怕黄口小儿也知这位敢易祖宗法的天子姓楚名珣,字子玉。

三尺长刀,二指来宽,刀鞘是玄玄色,上面镂刻着鸿雁振翼之态,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摆脱铜铁扑入眼中。刀身却明如秋水,清澈似白露蒹葭,借月光映出了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自古朝代更迭,江山易主之事多不堪数。大楚至今不过三代而传,高祖起于行伍,对官方之事知之甚详,遂在立国即位以后暗召武林妙手构成暗卫,封名“掠影”,迄今已六十载不足。

“楚子玉,答复我的题目!”袍袖一挥,兜帽被劲风翻开,大氅客的真容露在月光下,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细眉杏眼,发如泼墨,生得一副好皮相。可他将薄唇抿成一线,眉眼微敛,看着就是锋芒将出的模样,咄咄逼人到极致。

大氅客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让你闭嘴——”

七月流火,落叶纷飞。

“我哭了……”他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脸,湿漉漉的,“我竟然……还会哭啊。”

冷风像毒蛇窜进了后背,他闻声楚珣的声音越来越轻:“战后,掠影卫们翻遍了每一具尸身,可惜大多都已经残破不堪,难以辨认……”

笑了半晌,他又呛了口气,咳嗽了好几声,喃喃低语:“师父……你如何,会死呢?”

大氅客的身形一滞,他的目光落在锦盒上,声音愈发哑了:“……你,甚么意义?”

江湖与朝野泾渭清楚,官府对武林之事尚留一线,侠也不以武犯禁涉法,是故保持了这些年来朝廷与武林之间奥妙的干系。

“掠影卫在惊寒关发明了你的部下,本来觉得他是敌军余孽的耳目。”白衣人不为他的杀气所动,淡淡解释着来龙去脉:“一番跟踪调查后晓得此人是为了掠影统领而来……掠影卫固然闻名天下,但每小我的身份都是隐蔽,更何况统领?我想来想去,这世上能晓得他身份,又如此存眷的人,也就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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