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垂下眼替她上药,短剑在白净的手臂上化开了一道长口儿,伤处裂开,模糊排泄血水。他略皱眉,谨慎翼翼将青瓷瓶中的药粉悄悄洒上去。药粉融进伤口,她的身子有刹时的生硬,伤处的肌理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副将果然有远见,五公主大怒,飞起一脚就朝司徒清闲踹了畴昔,柳眉倒竖道:“可见你是眼瞎了!我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哪点儿不风情万千了!你个山上来的村夫,才来都城几天就敢对本将指手画脚,我看你活腻味了!”
周景夕却不筹算顺着杆子往下爬,她气呼呼的,打断魏芙道,“明天他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前面,那里是君子所为!”说完广袖一甩呼呼带风,纤细的食指往魏芙和司徒清闲一指,“你另有你,先走!”
咦?
公主一愣,被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女论语?女礼六诫?无端端的,如何俄然问她这个?周景夕蹙起眉头,右手举起来挠了挠脑袋,面庞一片苍茫,“厂督如何俄然说这个?”
周景夕被吓得一个激灵,埋着头将脖子缩得更矮,声若蚊蚋地挤出几个字:“记不住了嘛……”
司徒清闲本就吃了好几拳,五公主仿佛不懂甚么打人不打脸的事理,回回都往他脸上号召,直打得雅主漂亮的面庞上一块青一块紫。他吃痛,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点点头道,“好男不跟女斗,副将说的是,这帝姬抽刮风来要性命,还是走为上策。”说完足尖点地纵身一跃,同魏芙一道没天玄色不见了踪迹。
他拿她的话来反问,周景夕一时没回过神,怔了怔才莫名道:“甚么为甚么,将军府就在这前头,我回自个儿的府邸,有甚么奇特的!”
“……”他的目光从她的拇指一起扫至她线条美好的肩头,抿着唇,不说话。
这语气里有些委曲的成分,声音小小的,不仔谛听底子无从辩白。他垂眼看她,低着头,大眼睛也垂着,睫毛因为不安而轻微颤抖,像是扑扇的蝶翼。尖俏的鼻头红红的,背不上六诫仿佛有些羞恼,耳根子到颈项都满盈着淡淡的粉色,同常日里耀武扬威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头五公主打眼望,只见厂督端然立在夜色下,身姿清挺端倪伸展,不言语,浑身高低却有一股拒人千里以外的疏离。仿佛发觉到了她的谛视,他掀了眸子扫她一眼,仿佛对她方才特别的言谈不满,眉头微蹙起来。
大燕向来都由女皇当政,国中女子的职位一向与男人齐平。以是周景夕常日里强势放肆,他了解,她性子蛮横,他也了解,可当那句“常想睡了西厂督主”被北方的朔风捎带进他耳朵里时,威名赫赫的清闲门雅主实在目瞪口呆。
她木讷讷的,点头时的神采生硬,“不疼,不疼。”
他薄唇微抿,伸手将她纤细的胳膊抓住抬起来,目光细细在伤处审度,语意莫名,“宫中医正们呆板,若晓得你如许折腾,还不知得气成甚么样。”
周景夕蓦地一惊,身子一崴几乎坐地上去。他伸手将她扶住了,目光将她从上审度到下,又淡淡道出一句话,“对了,传闻殿下常想睡了臣?”
蔺长泽算半个文臣,朝堂上激辩群儒的次数不堪举数,这些都是周景夕这个女将军难以设想的豪举。他感觉她偶然真的傻,每回与他磨嘴皮都占不到便宜,但是仍然乐此不疲。
蔺长泽面色阴沉,话音落地,语气比之前更峻厉三分,“答!”
正仰着脖子看画,阁房里却传出蔺长泽的声音,淡淡的,温和的,“过来。”
两相对峙,谁也不搭腔,沉寂的夜色中只要偶尔吹过的冷风。呼呼的像是几把冷刀子,从人的皮肉上拂过,能活活剜下几块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