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罩着深灰色的乌蓬，缓缓地穿过半个城区，来到了都城最脏最乱的东城穷户窟。
青衫公子低调地单独分开云详典当，上了离典当行百米以外的一辆很浅显的马车。
“二蜜斯，您慢些，这里的路不平，水面上有积水，深洼也看不出来，如果伤了……”水玉一边撑着伞一边紧紧护住沈千染的腰，哪怕她一脚落空给摔了。
“蜜斯，仅这块玉能有这么大的作为？”水玉吃了一惊。
沈千染依言退开两步，水玉一脚踢飞门板，拍了鼓掌笑道，“二蜜斯请。”
水玉呵呵一笑，把头上的青巾摘下，在车内换回女儿装。
“必然是你，必然是你，那些人，打我父亲的那些人必然是你教唆的……”申柔佳眼眼都要喷出血来，顾不得胸口的伤，扯着嗓门嘶喊，她双手到处摸索着，只要能抓到一样东西，她就会往沈千染身上咂去，但是除了一张被子外，她甚么也没有，乃至连枕头都没有。
车子驶在泥泞不平的路上，两旁尽是混乱无章的低矮的小板屋。门口到处堆着渣滓，几条流浪狗冒着雨在渣滓堆中翻找着能裹腹的东西。
低矮的门板是从里头锁上，水玉推了两下没推开，她转首对沈千染道，“二蜜斯，你退开一点。”
水玉接过毛巾，随便抹了一把，满脸镇静地从怀里取出锦盒，扬了扬手笑，“瞧，拿到了！”
“抱病了？”沈千染淡笑地走到墙角用砖头砌成的小灶台，翻开药罐，闻了闻后，“另有一些药渣，兑些水，煎一煎，喝了另有些用。要我帮你么？”她搁下药罐，闲亭信步地走到她的身边，冷冷地谛视着她。
“咳咳咳……”胸腔内一股血气翻涌，直呛咽喉，申柔佳忍着胸口的撕痛，气味不稳地盯着她。
水玉撑着伞，心疼地看着沈千染毫无所觉地走过泥泞小道，绣花鞋被脏水湿透，漫到小腿的根部，月红色的裙尾很快地浑浊一片。
沈千染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唇角一缕笑意渐生，乌黑双瞳幽深莫测，“想不到，这回是兰御风偶然中助了我们一把。有了这块玉，这回不但要把这公主削成皮包骨，让她连本带利把这几年从沈家刮走的钱吐出来，还要连着钟家一起拉下水。”
“走吧，归正出来了，我们就去看看申美人。”沈千染缓缓地靠在身后柔嫩的团蒲上，面色如水般轻缓，就似天然自语，“我想，她现在最需求的是我！”
沈千染平高山笑，最后渐渐地走到申柔佳的床板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的，不死不休，我――就是来看你死！”
“沈千染，你到底要干甚么？”热泪突破眼眶，滚滚而下，向来未曾有过的绝望腐蚀的她的心。她俄然想起，三年前在那辆猖獗的马车上，她和申氏吓得魂飞魄散时，面前的女子却扬着一脸噬骨的笑。
“沈千染，你会有报应的，你必然会有报应的……”她有力地点头挣扎，胸口处泛出的疼，一波强似一波，说不出锋利的疼，让她再也使不着力量来喊，她按着胸口，抽得气喘而闷。
沈千染一身月红色的碎花裙缓缓地走了出去，水玉仍然撑着伞帮她挡住屋内滴滴哒哒地细雨。
“是你……你来干甚么……”突然坐起家，申柔佳有些晕眩地晃了几下，她颤抖地手指着门的方向，“你……你给我出去！”
“这是一百五十万两，你收好！”青衫公子将银票递过，声音微哑道，“到时，她筹到钱来要玉时，你晓得如何回话？”
“我不来给她一些动机，我怕她就此死在这穷户窟，那就太便宜她了。”沈千染淡淡一笑，迟缓踱步朝前走去，裙摆软缎拖委于浑浊的水面，出现波纹，在如许污水连天的天下里，她的笑容却如寒梅南枝独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