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握着瓷碗的手微微一晃,脸上一沉,再无平日惯常的痞样,宫灯下,神情庄严地起家道,“太子殿下,恐怕臣弟有急事得先行辞职了!”
“哦?”兰陵悠悠一笑,朗目中带着碎碎的浅光,微微一眯时,竟射出一缕杀气,一字一句地开口,“孤看不出,这时候另有甚么事会比江南的事还急!”
兰亭举了杯,却不饮,他看着兰陵,苗条墨眉毫不埋没地敛着一层冷酷,眸光仿似六月飞霜,“太子若想问臣弟这行军打战,如何调剂,如何开拨,如何设伏,如何布阵,这臣弟还能说个一二,这开仓放粮,那里该设几个灶,施几碗粥,臣弟实在是插不上嘴,请太子包涵!”
诸支山并没有在乎沈千染话语中的不敬,而是伏首跪着,纵是兵马平生,半生驰骋,此时亦是老泪纵横。
“二蜜斯,二蜜斯,您别悲伤,或许,夫人她……”水月和水觅同时冲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千染,想安抚,却苦于词穷,只能冷静地悲伤垂泪。
兰亭看着摆满一桌的“浑羊殁忽”、“灵消炙”、“红虬脯”、“各处锦装鳖”、“驼峰炙”、“驼蹄羹”等精制美食。瞄了一眼上首的太子,慵懒地半靠在方桌上,一本端庄的腔调中仿佛又带了一丝讳饰不住的调笑,“太子,臣弟看这一道宴不象是会商江南救灾的宴,你看,这规格,都赶上庆功宴了!”
此言一出,金銮殿当即沸腾开来,朝庭清流一派的代表右相文志斌当即站出,谨声道,“如果真有其事,那就是谋逆,依臣之见,皇上安危事关天下社谡,此事决不能迟延半刻,宁王掌管兵部,可调谴东郊大营,此事宁王去办最合适!”
众大臣皆深思着,只要自已不强出头,这刀应不会落到自已的脖子上。就等着看宁王的下一步如何走了,他们,只权当张望。
左下首正在吃得津津有味的柳相一听,顿时感觉味如嚼蜡,心中暗骂女儿的不识大抵,让她办个流水宴,她竟显摆得弄了个盛宴。
这时,兰亭耳绊传来轻语,“雷霆十将传来的动静,二蜜斯带人去了东郊行宫!”
兰陵本日身穿一袭明黄的太子服饰,他先看着兰亭,又看看面前正跪着为他布菜的柳贵妃宫中的李嬷嬷,她脸上有较着难堪之色,兰陵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朗目傲视生辉,仿佛在听一道歌颂,扬声道,“天然是先犒劳,待江南灾定后,再论功行赏。三弟,孤得罚你一杯,本日你但是一言不发呀!”
何况,这些四品以上的京官,在朝堂之上浸淫了这么多年,心比明镜,这论灾情,最应当呼应的就是户部,可掌管户部的七殿下连个影都未见,大家心中都略猜到几分。
兰陵眸光亦微微一冷,收了方才温润的神情,一抬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到了落日西下,酉时初,宫中掌灯,太子号令直接在金銮殿上摆下宴席,言明,宴后,持续切磋江南救灾的详细细节。
兰亭上前一步,目光深深攫住太子,锋利深沉,双手一揖,“臣弟辞职!”沈千染单独赴险,他已经没有任任耐烦与太子周旋,竟不顾太子的号令,抚袖便分开,身后,兵部的几个将领顿时紧紧跟从,金銮殿上的武将竟一时去了大半,这些个武将全都跟从过兰亭打过外族,个个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带着一身的杀气。至金銮殿大门前,一个太子少保侧身欲拦,被兰亭一个冷眼逼退,还未等身后的侍卫帮着兰亭开门,大门已被兰亭一脚踹开,竟自扬长而去!
宴中的炊事倒是极丰富,站了一天又饥饿了一天的大臣此时,也顾不得想太多,先坐下来处理一下五脏庙。
西凌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