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就是个屁，今后你就喊我王哥，要不你就是看不起我。”
暗淡的光芒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微瘦男人鹄立近前，不知为啥，一样灰色的旧戎服一样有褶皱，穿在这位身上却格外矗立冷峻，在这雨后夜里的站台上，在肮脏的兵士们的背景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就像穿过一片暗中波折的丛林豁然入眼一面安好的月光平湖。
溃兵们有散兵落单的，有三五成群的，有拉帮结伙的，也有整连整修建制的。有负伤搀扶的，有疲累饥饿挪动的，也有仓促行军速率的，如同一条充满礁石的河道在流淌，有静慢也有奔腾。
夜色里也看不清谁是谁，谁和谁，归正终究脱手了，先是三五七人的相互问候，然后是十**人的撕扯拉拽，接着是几十人范围的拳打脚踢，跟着后续跟上来的各自军队的战友同袍逐步插手，正式演变成两个建制几百人的搏斗大混战。固然都没动真家伙，仿佛如疆场，没有甚么太多的废话，只是粗重的喘气和低吼声，混乱不堪的交叉在一起，仿佛是在死守最后的阵地。这些溃兵的情感就是火药桶，他们哀痛得太久了，压抑得太久了，一旦被某一个偶尔的小小身分扑灭，立即如决堤的大水众多纵情宣泄，一发不成收。
“没事就好，有事可不能硬撑着。”
站台一隅，三连长坐在弹药箱上翘着二郎腿，糙黑的大手摩挲着锡亮的表壳，悄悄一按机钮，啪地一声表壳跳起，借着站台上几盏暗淡灯光仍然能看到表盘上的晶莹，嘀嗒嘀嗒切确地律动着。靠近当真打量了半天，不由自语：“这他娘的是几点了？嗯……”
赵勇没了声音，王老抠也没再说话，扳谈到这里暂告一段落，三排的五个身影持续蹲坐在墙根底下冷静的看着‘西去的游魂’。
“我说小胡，此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不能见外啊。”
“老子的拳头能打鬼子也能打狗你信不信？”
王老抠是个老兵，当然明白胡义这话毫不是客气，也就不再勉强。
直到王老抠枯瘦的大手搭上胡义的肩膀，才将胡义从麻痹的思路中唤醒。
如许也好，胡义这么想。现在的本身已经找不到甚么依托，从小被胡子带大，天然就是个小胡子，曾经神驰武功盖世千里独行，青年时入了军旅胡想过叱咤风云建功立业，到现在，全都是虚幻的幻灭。落空的故里，破裂的江山，无数逝去的新鲜生命，和那面遮羞布一样令人恶心却又战无不堪的膏药旗。失利再失利，撤退再撤退，展转再展转，已经展转到了江南，这统统究竟是为了甚么？为了故里？远方的故里东北已经没有了。为了国度？国度给过本身甚么？为了爱人？很遗憾，没有爱过，更没有被爱过，爱又是甚么？胡义真但愿本身傻一点，蠢一点，不必再纠结这些恼人的东西，像三连长一样，专注于手内心的小玩意。因为已经厌倦了，以是不想再厌倦。所幸上天给了本身三排这个乐土，固然还是没法阔别硝烟，但是胡义很满足。
“我年纪必定长你，我就卖个老叫你小胡了。”
王老抠攥住胡义的手就不肯撒开，任胡义一个见过场面的也不由有点脸红，却又找不到机遇罢休。
“你看，说过了让你叫哥，如何还是排长。”随后王老抠又一拍脑门：“嗨，你看我这胡涂脑筋，也是啊，军需处那枪是乱来新兵的，你用我这把得了。”说罢抓过身后的七九步枪塞给胡义。
胡义把枪还给了王老抠：“排长，哦王哥，这枪是你本身喂出来的，你还是本身留着吧。我新用它必定不顺手，你再换枪也不顺手，我们遭这个罪干甚么。”
听着赵勇酸溜溜的话音，胡义晓得这话里是夹枪带棒说本身呢，苦笑一下并不介怀。王老抠也晓得赵勇在挖苦胡义，立即有点恼了：“等老子有了钱必定先买口棺材，给你这个没眼力界的留着，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