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行进中，路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胡义顺着水声跑出了步队。解缆前王老抠把中正步枪交给了胡义，同时淘换来一个牛皮腰带和一个陈旧的行军水壶一并给了他。水壶已经空了，夜幕下只能辩白出这是一条小溪，起码这是流水，也顾不得是净水是浑水，摘下水壶就泡在溪里灌，而后又用这冰冷的溪水在脸上扑洗了几把，顿时感觉畅快了很多。
夜深了，细雨时下时停，从横交叉的水网水沟，乌黑莫测的水田芦苇，泥泞冰冷的风雨中一支灰色的军队在艰巨进步。东面的爆炸闪光开端变得显眼，此起彼伏如同消息现场的镁光灯，惨白和猩红的光芒不时的打在头顶的云底，将低低的乌云映托得像一头电闪雷鸣中的怪物，狰狞而又颓废。不必执火把，仅凭头顶上乌云时明时暗的反光就能看得出门路。青浦早已颠末端，军队却没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率疾行，传令兵给先头军队带来了新的目标地‘淞江’。
胡义把傻小子从地上扯起来，帮他把肥大戎服的衣袖重新向上挽了挽。对王老抠道：“这傻小子不想当逃兵，撵不走。”
面对着傻小子的憨笑，胡义严厉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直接抬脚把傻小子蹬了个跟头，一屁股跌在泥水里。“给我滚归去！”
“哎呀妈呀――”傻小子正闷头跟着胡义跑，乌漆墨黑的俄然感觉肩膀上多出一只枯手，当即吓了个魂飞天外，腿一软直接扑在泥里。转头细心一瞧：“排长！”
日军第6师团、第18师团、第114师团以落第9旅团总计十万余人，在155艘舰船的保护下，已经在杭州湾金山卫一线登岸，目标很明白，抢占淞江，继而向北截断沪宁铁路，完整包抄上海守军。这是日军对岌岌可危的上海疆场停止的致命的最后一击。上海，危矣！
这一句话差点把胡义气乐了，语气就略微软下来些。“你压根儿就不是个兵，平时带着你行，现在这是去疆场，去赌命。你懂不懂？”
一起的小跑令王老抠上气不接下气，目睹一颗黑黢黢的不知甚么树，孤零零的鹄立在行进的路旁，干脆来到树底一屁股坐下，背靠着树干喘几口粗气，转头望着步队。胡义这小子哪去了，刚才还在身后，转眼不见了人。连我都能跟住，他那副强体格如何能后进，不会是趁黑逃兵了吧？他娘的，跑了也好，能活着就是福分啊。看着他乡这暗中又湿漉漉的四周，王老抠就感觉浑身不舒畅，这可不是个好风水，老子宁肯埋在故乡阳光亮媚的高岗上，也不想在这个湿乎乎的鬼处所憋屈死。想到这里不由连吐口水，呸呸呸！我这是想啥呢，倒霉倒霉。
雨滴顺着卷曲的帽檐渐渐滑下，爬过浓黑的眉毛，在刚毅如刀削般的脸颊上与汗水汇合流淌而下。湿透的戎服已经变成了深灰色，紧贴着皮肤，皱起一条条圆润的横纹。中正步枪斜背在身后，不时撞击着牛皮腰带，绑腿已经裹满了泥，几近成了靴子，迫使胡义每次发明身边有沟渠的时候都去趟，以抛弃这些累坠的泥。
胡义、王老抠、傻小子，三小我渐渐追上了三连的队末，回到了三排。五个身影重新融会进了成百上千个身影构成的背景里，变成一条灰色的奔腾河道，流淌在泥泞中，流过郊野沟壑，流向他乡的黄浦江。
“我不当逃兵，我要回三排。”
“哦，小胡！我还觉得你……咳，傻小子，你个吃货如何跟来了，我说你个熊孩子是真缺心眼还是没长心啊？”
“你们能去，凭啥我就不能？就算归去当乞丐，迟早还是饿死，到处都是乞丐，你见哪个要到吃食了？归正都是死，为啥我就不能死在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