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深深一口气,说:“应先生探殿下脉象,沉实迟缓,似有似无,如锅中水沸,绝而无根,这是…死脉。”
而她惊骇着尖叫着今后退,却如何也迈不动脚步。
泰安低头:“是剑伤…”
应先生感慨道,“我们如果再晚一日,云州怕是当真保不住了。”
但是持续多日迎敌,城中备箭较着不敷,军将非常保守,不攻至近前,并不等闲放箭。
他核阅的神采尽显,一把翻开营帐走了出来,待瞥见太子的面色,神采一凛,手指搭上太子的手腕替他诊脉。
“如何回事…”她停下了挣扎和抵挡,瞪大双眼望着应先生,“殿下…这是如何了?”
泰安将羊汤放在矮几上,昂首浅笑:“应先生好…”
他还在睡,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粗粗措置过了。她皱着眉头想了半晌, 轻手重脚地从他身边爬了起来。
在梦中, 太子生无可恋地看着泰安,淡淡地:“生亦何欢, 死亦何惧。成全你和他二人又如何?”
她肉痛满溢,悄悄抚过他眉间的细纹,想了想,便随应先生出了马车,往军厨处去。
泰安垂下眸,惭愧感顷刻涌上,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半晌以后,应先生收了手,目光炯炯盯着泰安:“昨夜殿下一向与你一起,如何受伤,阿凤女人再清楚不过了?”
天光已亮,阳光透过车窗洒了出去, 丝丝缕缕落在她光亮的手臂上。
应先生一言不发,眼中恨意毫不粉饰。
还是李将军先开口:“阿凤女人,还请恕臣超越。”
泰安猛地展开眼睛, 才从这场冗长的梦魇中逃脱开来。
她闭上眼,脑海中回旋着那一个冗长无边的梦境。
应先生吼怒着诘责她:“昨夜车中,仅你与殿下二人。殿下究竟是如何中毒?你究竟是何人?落的又是何毒?还不一一交代!”
他血流如注,在她脚下蜿蜒成河。而那本《圣祖训》摊开一旁,将他一滴滴的鲜血尽揽此中。
北地羊肉味重,她拿一杯山查去膻,再一杯陈皮去腥,将一块腿肉熬整一个时候,熬得乌黑翻滚,捧在粗碗中回到马车上。
泰安眯起眼睛,这才发明那黑压压的一排,竟是停在黄水上的船橹,只只首尾连接,构成庞大的一座浮桥。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突厥兵士。
“突厥马队为主,不善渡水。现在黄水上浮桥已成,突厥马队如履高山,待将石车撞车运过河,便攻城期近。”
“人鬼殊途…”她说,“若你我强行在一起,怕是会遭天谴…”
他们的身下, 红色的鲜血好像蜿蜒的溪流,越积越多。
他们这一番行动,他却还睡得非常苦涩,容色安宁,仿若倦极的孩子。
应粤点头行礼, 恭敬当中带了疏离。他和李将军比谁都清楚太子迟延两日再驰援云州的启事,此时见到泰安,实在是装不出喜出望外的模样。
战车非常沉重,运上船板非常费时吃力,亦替云州守将争夺到喘气的时候。可即便如此,四万突厥兵亦已经数量战车推过黄水,在城墙下虎视眈眈。
应粤眉头高挑:“受了伤?殿下昨夜一向在马车上,何人伤他?”
她甚么都没有听清,亦甚么都没有听明,脑中嗡嗡作响,反复着昨夜她亲口与他说出的话。
他还在睡。
他冷冷地看着她, 一步步地朝后缩。而她却向前,拽住他的衣衿问:“你…爱不爱我?”
他是军医出身,又兼仵作,对刀剑伤口再熟谙不过,见到泰安低头默许,这才松一口气。
城中守将此时已不敢破门迎战,只能在城墙上□□退敌。
而他握紧她的手:“我本是天子,何惧天谴?与其担忧天谴,倒不如担忧我能不能活过明天与突厥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