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初遇的时候,他不过是躲在镇国公李崇佑身后不受宠的次子,谨小慎微看着父亲和兄长的神采。
侍郎罢了。
“对不住。”李彦秀的声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隐痛,“宫变当日,是我一念之差,领兵保护宣政殿,力保皇位不失。却没想到逆贼卑鄙至此,竟会对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动手。”
面前的李彦秀,早已不是当日与她青梅竹马的青涩模样,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显得成熟又胸有成竹。
她藏在衣袖之下的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臼齿紧咬,几近按捺不住心头澎湃的气愤。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同长大,晓得他在父兄暗影之下活得艰苦,因此格外心疼他。
太子情感大变力松劲泄,佩剑叮咚落地。
他破釜沉舟似的伸出了手,欲接过李彦秀手中的《圣祖训》,说:“大兴善寺中奉有佛骨,自来灵验。听闻此书感染了公主的鲜血,不若交由给臣,奉在兴善寺的香火之前。许是千百载以后,也能替公主修成正果呢?”
健忘了本身如何死,健忘了阿爹如何死,健忘了阿蛮如何死,健忘了大燕王朝是如何一夜之间易主,健忘是如何丢掉了江山。
宫变当日,李彦秀于金柱下发明泰安的尸身,肉痛难抑。
她太体味他了。
夜风习习,她乘风而行,朝着心中的目标地奔去。
约莫她在贰心中当真是一丝政事都不懂的傻白甜,却忘了她是和太子兄长一同长大的公主。幼时曾被中宗抱置在膝上一同上朝。如有朝臣长髯广颐边幅凶悍,曾因惹了她惊惧抽泣,而被放了长假。
十年。间隔她香消玉殒,已有将近十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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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面上仍然笑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模样一如既往。
她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模样时隔多年,仍被裴县之记得清楚。
裴县之还是一句话语都说不出。
他二人都用了力道, 裴安素手臂吃痛, 《圣祖训》亦随后落地,轻飘飘地落在了太子的脚下。
李彦秀浑然未知,却仍然做着相伴毕生的好梦。
但是这本书中,没有他的泰安。
一场宫变,一念之差,他连爱人的尸身都保不住,连一场来生再遇的缘分也求不来。
泰安抿起嘴唇,恍忽摇了点头。
先杀宫中的裴安素,再举兵围城, 将清流一党和裴氏一网打尽。
八月十四当晚,李彦秀为筵席一事奔波,与天子相谈至夜深未及回府,宿在宫中。
她亦信赖李彦秀并非至心要她死无葬身之地,不然何必在阁房中设下她的灵位日日相伴,何必待她一只早该香消玉殒的纸片鬼这般上心。
“他对着我,还能这般直言,我便敬他是条男人。”李彦秀将纸片似的泰安设在心口,带着笑意与她提及昔日的故事,“我当时也别无他法,便想着能试一个别例,便是一个别例。也没想汉武帝求李夫人那样,真能与你见面。”
越转越快,她越转越快,瞬息之间,将本身卷成一支纸卷似的利箭飞入天涯。
“你现在还是一张纸片,概因血气太虚。血气筑阳,你受我血气滋养,也好快快长大。”他端倪含笑,情深似海,“我已经等了整整十年,真是再多一分一秒都等不及了。”
李彦秀手中的兵权,已成了兄长与三弟的眼中钉肉中刺。他长年在外带兵兵戈,兄长却在吏部浸润多年,掌尽官员人事。朝堂上,文臣唯兄长为尊,已是数次欲对他的兵权动手。
“东宫侍卫阿蛮为保护你,身负多箭,倒在清冷殿的石阶之前,直到死仍保持着背负你的跪姿。我知你和他一贯亲厚,亲身收敛了他的尸首,将他立品成塑,护在你梓棺之旁。你…可还记得阿蛮?” 他伸脱手,指向房中供奉着她的牌位之旁,一件小小的玄色木牌,小篆写着“阿蛮”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