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也没当回事,待得窦家女眷闲话暂歇,便道:“叫她给奶奶、婶子敬茶吧。”太太奶奶的称呼,只在官宦人家。窦家虽富,却只是商户。故下头人称呼起主家,便同长辈普通。乃至另有管主子叫爹娘的,不一而足。乍一听还当是一家子,晓得内幕的方分的明净。
话音未落,正房的门就被砸响。几个仆妇死死抵着门,不叫人撞开。哪知窗户上俄然挨了一斧子,贺兰槐差点尖叫,而练竹已是瘫软在地,没法转动了。唯有肖金桃与张明蕙还算沉着,眼神扫视着室内,深思着柜子床底哪处可藏。
练竹忙解释道:“端庄抬出去的妾,总不好出身太差,她爹是个读书人。”
窦家有钱,屋子都是好料。可再好的料子,也经不起几斧头。屋内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窗子一下一下的接受攻击,神经绷的越来越紧。
另一人喊道:“好!好!杀了他们家的小崽子。看清楚些,别把丫头也砍了,一个值好些钱呢!”
窦家大富,窦宏朗端庄纳妾是第二回,可平素里家里的丫头,想睡哪个便睡哪个,并不把新人太放在心上。坐在母亲肖金桃下首,懒洋洋的对新娘子道:“过来!”
刺探动静的妇人不自发的踮脚看了看办丧事的方向,嫁过来多年,仍然感觉族中大户窦向店主的房屋豪阔的不像话。君山窦家乃本地朱门,人丁未几,贫富差异却大。富者如窦向店主,占着茶园,一年不知赚很多少银钱,连族长在他面前都直不起腰来。想到此处,妇民气中不由生出一丝妒意,往门口呸了一声,掉头回自家院里了。
吃了酒的脑筋不大灵光,好一会儿,肖金桃才反应过来,厉声断喝:“关院门!”
时候一点点过,屋里统统的人都绷着弦。砰的一声,屋浑家齐齐一抖,院门被大力撞开。贺兰槐眼泪唰的就下来了,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氛围如此压抑与可骇,年仅七岁的窦怀望那里受的住?哇的嚎啕大哭起来。
又有人喊:“老四!活着没?活着出声!”
既是豪族,便没有精穷的,只人间常情,不患寡而患不均。窦向店主的男丁个个有妻有妾,怎怨的人不眼红?倒还给嫡妻留些脸面,自来纳妾就不大办的。便是如此,一起单放的鞭炮,族中落魄些的人家,娶嫡妻都一定放得了这么很多,更逞论别的。
胡三娘高低打量了几眼,酸溜溜的道:“如何蔫头巴脑?不肯意到我们家来?”
胡三娘笑道:“可不是,老倌①在前面吃酒,今晚一定出去。”
有一妇人从院门处探出个头来,恰见肩舆远去,便问三三两两看热烈的邻居道:“甚么丧事?”
仆妇忙问:“这话如何说?”
珊瑚嗳了一声道:“她娘家又没人,不是我们婶子心眼好,她早叫卖到窑子里去了。”
自来大户皆修得高墙深院、请了仆人打行,哪是那般轻易进人的?只怕是有了内鬼!肖金桃有些头晕,隔着围墙,能看获得外头忽明忽暗的火把亮光,听获得火线忽近忽远的喊打喊杀。想起与族中的龃龉,方才吃的酒,皆化作了盗汗,一颗颗的从额间鬓角落下。
窦大婶张明蕙奇道:“读书人家舍得女儿做妾?”
说一回话,夜垂垂深了,几个孩子都开端打打盹。肖金桃打了个哈欠,对三个儿媳道:“明天就如许吧,过几日中秋,我们再办宴。”
喜婆忙道:“他们贫民家,饥一顿饱一顿的,夙起又不敢怠慢,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吃饱就好了。”
不一时丫头端了茶碗来,新人规端方矩的跪下奉茶。世人正在桂花树下热烈,随口吃了茶,就打发新人去偏房呆着了。窦宏朗懒的跟女眷一起喝甜酒,径直去了外头席上,同父亲兄弟并几个常走动的近支族人行酒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