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寞点头，“相父不必开解我，我不惧死，惧的是活了十六年，最后甚么都没留下。这些年我也在学着如何当一个天子，可惜还未等我大展拳脚，这一辈子就走完了。”
她俄然松开他的手，丞相一惊，追上去握紧了，见她在月光下盈盈而笑，“相父还是心疼我的，我如果死了，你真的不会想我吗？”复又长叹，“想起北邙山上的帝陵，我就惊骇。六朝二十四帝，加上一个我……我是独一的女帝，活着骗尽天下人，死了还要去骗祖宗，以是我不敢死。”
她立即焦心起来，“那可如何办呢，我一时胡涂，要铸成大错了。如许吧，观星结束后再偏劳相父一趟，请相父替我带出宫去。东西放在我宫里太伤害，万一哪个黄门多嘴鼓吹出去，臣僚们更要曲解我是断袖了。”
殿上的人背对着他，看不见面貌，但是一眼望去，打扮仿佛和平常不一样。当然着装还是是深衣，但是松松挽着头发，仿佛是女人的椎髻。因而那深衣便有了弱柳扶风的味道，临窗而立，随时欲上九重天。
丞相不知如何开解她，只道：“如果天命，臣无能为力。如果*，臣拼尽尽力，保主公无虞。”
他怔了下，“主公……”
他站住了脚，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他挣了一下，“主公用完了膳，莫非也要黄门给你擦嘴？”
他指的究竟是点口脂，还是被她轻浮？扶微感觉这两样都很难达成，是以承诺得非常含混。
丞相听后心头一跳，“主公为何只信赖臣？”
扶微有些心伤，晓得他保她是趁便，更多的还是为他本身。偶然候本相不去切磋，表象反倒能给人安抚。就像现在，不往深处想，还是能够打动得难以言喻。
丞相指了指内殿，“主公归去吧，臣去看，看完了再来回禀主公。”
“相父不怕我奇袭？”月黑风高，制造个出错实在很轻易。她摸透了他的心，晓得他也有顾忌，以是他不悦地转头，她抿唇一笑，扭身吹灭了门上风灯。
他所谓的万无一失，不过是灭口，以是真的把他当作好人，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她沉默下来，歪着脖子喃喃：“我只能择其一，是不是？”
她带着调侃的腔调，直面他的时候他才看清她擦了口脂，素净的红，将那张脸装点得活泼且敞亮。
朱雀阙是皇城最高处，内里的露台上摆着一架浑仪，公用来供天子夜观天象。扶微推了门扉出去，风声猎猎，站在阙顶，连安好的夜都不那么安好了。及到边沿更是可怖，她向后缩了半步，“我畏高，相父牵着我的手好么？”
和他设想的不一样，他本觉得她一见他，便会迫不及待痴缠上来，没想到竟是一副只谈公事的端庄模样。说完连目光都未逗留，独自回身了望，按说如此一本端庄，丞相的心该当放回肚子里了，但是并没有。他盯着阿谁背影看了半天，越看越思疑此中有诈。
他冷了眉眼，“我曾经不止一次警告主公，阔别那些胭脂水粉。你身在其位，是成大事者，琴棋书画任你赏玩，毫不能沉迷于那些令人丧志的玩意儿，主公把我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扶微承认本身促狭了，一片昏黄里瞥见丞相尴尬的脸，感觉本身又打了一场败仗。
茫茫一片夜色肆无顾忌地覆盖下来，没有了火烛，才发明星光下的六合是蓝色的。她探手去牵他，带了点霸道和娇纵。很多时候要感激本身的身份，即便再无用，他也得让她三分薄面。他的掌心暖和柔嫩，她闭上眼睛，含笑对着空空的六合吐纳――真好，即便如许也满足了啊。
他疾言厉色，恍忽让她想起小时在他门下背书时的景象。她有些绝望，向窗外指了指，“相父所说的成大事，就是具有这万里国土？实在对女孩子来讲，社稷兴亡远没有花钿罗裙来得首要，我也曾尽我所能扼杀本性，但是时候长了，不免腻烦。我在想，既然身为帝王，何不二者兼得，不然还当这天子干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