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乙祠戏楼门庭若市,楼下一座难求,金鸡独立都下不去脚,插针都找不到缝儿,黑压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家世不敷高的连个凳子都没有,眼巴巴地站在那,也不知凑的是哪门子热烈。
皇族以懂戏为荣,李明远堂堂一个亲王世子,从小在夹王府里两个戏迷“纨绔”里跟着听风儿,不沉迷此道,却并非不懂。
他一双桃花眼中有着通俗而埋没的神情,仿佛万事不走心,却又万事在握。
他世子爷明天可不但是为了恭维听戏而来,另有要事在身。
秦风身上不似其他伶人普通透着俗气的脂粉之气,只要悠然一股草木之香,那香气本来令民气旷神怡,现在这味道像是更加袭人,淡然有无之间,却让李明远的内心一紧。
先帝在位时,感觉这类民风实在有感冒化,干干脆脆地禁了一波儿。
他径直走到李明远的包厢处,才不慌不忙的撤去了遮脸的折扇,萧洒的收了个花儿,朴拙一笑:“秦风见过世子爷,能请得动世子爷恭维,秦风实在感觉幸运。”
萧禹倒是不知甚么时候等在那边的。
李明远浑身突然一震,怀中的美人儿方才还端倪秀婉,现在却感觉像是抱了个刺猬在怀里,有些扎手。
世子爷把这点子东西前后一联络,如何揣摩都感觉有点儿不吉利。
人尽皆知,宋国公世子是个戏迷,都城里那里喧哗的锣鼓点儿一起,循着声音准能找到萧禹。
李明远出门儿只带小厮,本日带来的这几个小厮中有一个是最常跟他出门儿的阿谁,之前就见过秦风,此时一看世子爷那拨云见月普通的神情,立即有眼色的拽着其他几个避了出去。
如此叫座儿的场面,秦风早就看惯了,折扇一展,掩着脸孔分外低调,顺着无人问津的边角绕上了二楼,李明远早就等在了包厢雅座儿,身后站着四五个王府的小厮,大刀阔斧地摆气度,却不知如何的,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此戏讲的原是北宋之年,元帅杨宗保带军镇守边关,入那被称为绝谷的“葫芦谷”相探,却中暗箭而亡。此事传回天波杨府,引出了杨门女将带杨氏独子出征,闯进绝谷,九死平生,才机遇之下攀上栈道,得见天光的故事。
萧禹方才瞄好一处视野死角躲了出来,就听那不知愁的秦风回声道:“世子爷在哪?”
秦风说的没错儿,这茶碗儿当初是先帝赐给太后的,被肃亲王砸了一个,剩下三个,干脆分给了太后膝下三个冲弱一人一个。
秦风是被人千呼万唤地从正门迎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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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承平乱世,人们图个热烈,没人爱上赶着去受教诲。
“秦老板会唱甚么?”
这问的就是个汲引和客气。
但是物极必反,百姓们长时候没有听过那些风花雪月的戏文,越是制止,就越是对这个感兴趣,导致这股势头一起来,多年都长盛不衰――这又导致了别的一部分正统的戏曲喝采不叫座儿,很少有人爱听了。
秦风端着茶碗儿在镜台前坐下,屋子没有开窗,光透不出去,白日不点灯,这堆满了行头又不大的室内显得并不敞亮。
世子爷彼时只是对那群猴儿普通的小厮感到欣喜,远处的热烈烘托着秦风一脸微醺的笑容,背灯和阴,氛围恰好,李明远如何看如何舒心,不由靠近了一些细细打量他。
肃亲王府于那雷火中劫得了陈、易两人的棺木,那棺木里安葬的,不是死人,倒是些别的的不成言说之物。
“哪儿的话。这些人冲谁来的我内心稀有……来,别拘着,坐这儿。”李明远笑着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身边儿的空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