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翻身上马,掉头便原路返还了去,佛奴那里敢落下半步,忙不迭地也上了马,紧随而去。待两名府兵回过神来,两骑已跑出百步。
“自有热烈可瞧。”风灵扬手加了一鞭。
公廨田,又是公廨田。
因康达智的宅子离着索府不远,风灵也不焦急归去,便与米氏同走了几步,往康宅顽去。米氏得了风灵的越锦,心下欢乐得紧,在车内轻摸着柔嫩的布料连声奖饰。
佛奴跟在车边,难堪地问道:“大娘,那余下的两匹越锦,当真要送去城西营房?”
那日在索府便听他提及,当真是不依不饶,竟还身亲前去验看了。也不知是何原因,这公廨田便如猫爪普通,在风灵心头不轻不重地挠了一把,又搔不着痒处,引逗得她孔殷火燎地想要前去一探。
城西原无营房,因设了折冲府,仓促新盖起来,营房背面一大片平整的开阔地,便是府兵常日习练处。马车在营房大门口被带着铁蒺藜的拒马拦截了下来,远处有两名戍卫的府兵小步跑来查问。
风灵扭头冲着他的背影怔怔地望了一回,心机不比索慎进松快多少。
好好的一场欢宴草草结束,阿史那弥射又再谢过风灵,继拂耽延以后,率先离了席,余者瞧着毕竟也没甚么意趣,也便一一告别。
风灵见那二人确切难堪,猜想说的必是真相了,她向身后的佛奴递了个眼色,轻声叮咛他将马车卸下,转脸笑容可掬地向府兵又拱了拱手,“鄙人另有事在身,等不得延都尉回营,这越锦,我便连车一齐留下了,只是这东西可贵重得紧,劳烦二位谨慎搬挪。”
她超出索慎进的肩头,瞧见低眉扎眼立在背面的索良音,心下不免宽纾了几分,到底也不是一事无成,好歹音娘还在。
风灵歪着身子靠在车壁上,狠声应道:“既送了人,他说要往哪处送便往哪处送,送去了莫要同他们啰唣,甚么商户赠给军资的话,随他们本身说去,我们尽管送至。”
“这谁能得知,他所说的许是真相。抑或因城中胡商浩繁,他又珍惜官声,不肯因这副粟特人的长相授人以偏帮的话柄,便成心那般说,为的是与我们粟特九姓楚银河界地分立洁净。”康达智抚着脸颊上的虬髯,忧愁一点点地漫上了他灰褐色的眼眸,“风灵,此人,与敦煌县令那样的官僚绝非同类,你的怨气在阿兄这儿撒过便揭过了,莫再去招惹于他,你可记下了?”
风灵蹭地跃下车,拱手道:“鄙人敦煌商家,此处有越锦两匹,系敦煌县令与鄙人共筹捐的军资,还烦请通传你家都尉。”
风灵回眸一笑,“不归去,也不去铺子。你可晓得公廨田在那边?”
不知说到了那边,风灵终蓦地停了口,侧头思忖了半晌,向康达智问道:“阿兄你说,那拂耽延当真无姓么?”
想到索慎进竟要将音娘当作舞姬送人,却终是未能成事,风灵脸上的笑不由竭诚了几分,告别的话也说的愈发甜腻了些。
风灵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晃晃脑袋,便缠着康达智要瞧些奇怪顽物。她那恩仇清楚眦睚必报的性子康达智再熟知不过,到底放心不在,犹要再叮咛,却见她心机全不在这事上的模样,清楚还是个稚气未全褪的孩子,内心暗叹一声,罢了,若真要惹出甚么来,摆布另有他这个阿兄替她多担待着些。
那边佛奴好轻易遇上风灵,喘着气儿问:“大娘,我们家去,还是往铺子里去?”
两人一惊,不敢搬挪,也不敢走开,只得巴巴地守着车,寸步不移,等着拂耽延回营好讨个示下。
风灵自小那里受过如许的气,更不必说叫她当众下不得台来,越讲越是气恼,直至进了康宅仍停不开口,倒把个康达智和米氏逗得发笑。怕她当真恼了,伉俪二人也不好肆意笑将出来,只得强忍着,只待她讲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