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灵将拂耽延要回长安一力领罪之事说罢，弥射沉默好久，亦是犯难：“他若不回长安，此一世便驻守西疆倒还罢了，可这迁调的敕书已下了，抗旨不回倒是泼天大罪，莫说是他，连你与两个孩儿也断了活路。他去领了罪，贤人瞧在你曾助力扳倒柳氏的功绩上，最多是小惩大诫。论理说，延将军的筹算方是端庄能保你的。”
一会儿，她转了个动机，叮咛道：“弥射将军本日一同往都护府赴宴，这会子怕是还未归营，你快去，传个聪明的小子，替我请一趟弥射将军。”
拂耽延本欲上前扶她坐下，却又教她挥手挡开，口里冷声发狠道：“你既要一力担罪，将我母子置之不睬，那从目下起，便各自撂开手，我母子如何，也同你无干！”
杏叶无法，瞥见地下的碎瓷盏，心机一动，细声哄道：“那歇你瞧啊，此事也不能全怨你阿耶，你阿母她……身子不适，一时不肯刻苦药，才惹了你阿耶动气。”
那歇不知何时进了正房，伸开双臂拦在风灵跟前，睁大双眼直直地谛视着他一贯畏敬的父亲。“阿耶为何要责备阿母？阿母如有甚么不是，那歇替阿母领了。”
风灵顿觉有一股郁火腾地直冲头顶，裹着浑身的力量无处宣泄。她辨不清这团高燃的肝火是因拂耽延的这番话而起，还是因她这一起过来的统统沟坎而生。她的明智耐烦全都教这火团焚得干清干净，一扬手，手中的瓷茶盏便带着她的决计砸落到了地下。
弥射因本日午间都护府这一场闹，已是深觉非常，本就想来见一见风灵，在洛水坊前正遇着来请的小厮，故来得极快。
拂耽延立在原处顿了少顷，再未闻她片言只字，遂大步走了出去。
风灵正了正胸前丝绦，决然道：“如果劝不动，便请义兄转告他：他若执意如此，风矫捷将孩子送去余杭，誓与他同担罪恶。”
“你浑闹够了！”拂耽延压着嗓子低斥，声如低云滚雷。他原是要上前将她抱上矮榻，命她静歇，却冷不防教一条幼小的身影横隔开。
他又转向风灵道：“我这便要归营，后日开赴。回京的事，待我返来再同你说。”他的目光在风灵惨白的脸颊上滞留了一息，叹道：“你且好生养着，顾好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