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射沉吟道:“这也使得,此处确也不宜久留,你早作筹办,我尽快安排下人手送你们前去。”
风灵睁着朦昏黄胧的泪眼,忽而朝她们暴露一个清浅的笑,一如幼年时的模样。
风灵欣然点头,回身向弥射慎重一拜:“借了阿史那依勒的化名过了这些年,现在也该偿还了,幸而未教阿史那的姓氏受辱,风灵万谢。”
“大娘可闻声了,快莫要再哭了。”张韫娘忙将一方绢帕塞到风灵手中。
弥射恨恨地咬了咬牙:“西州兵再是悍勇,怎敌得过贺鲁数万雄师,又尽是步兵,还不是教他们层层围着,四周击杀。要我说,延将军此招虽能将贺鲁主力诱出来,倒是豁出命去的招数,又不是非得兵行险着,再想旁的体例也使得,他这是何必来的。”
“延将军伤势如何?”弥射顺势问道。
弥射思忖着点点头:“确也是个别例,何况受了重创,人至今还昏沉着,当今贤人仁爱厚德,我们如果联名上个奏报,将延将军的功劳表上一表,也许贤人还能网开一面。风灵,你莫要心焦,明日一早,我便亲送他归营,命军中医士好好诊一诊,顺势也同苏将军商讨商讨如何写奏报。”
言罢他也不问风灵是否应允,
“贺鲁金牙山的汗庭也教弥射将军肃除了,
风灵迟疑万分不肯受,弥射望了望张韫娘领在身边的季子,目光又落到风灵的肚腹上,眉心一舒:“你瞧这般如何,这狼牙络子予你作个信物,你若得子,便与韫娘所出的拔布结为异姓弟兄,如果得女,便许了拔布做可敦。”
弥射一早从佛奴那儿获知风灵往处木昆将他妻儿换赎出来的事,一见风矫捷要谢,可这恩典太重,他竟无从谢起。风灵先他一步,从脖颈上套下那狼牙络子递畴昔:“到了贺鲁牙帐下,方才知这狼牙物贵重至此,既是草原的圣物,风灵也已得了它的庇荫,岂敢再私占着。”
唯有风灵低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打落在搁在膝头的手背上。张韫娘伸手畴昔握住了她的手,感喟着轻抚她的后背。
将那狼牙络子往她手中一塞,只当是说准了。
弥射一愣,接过络子掂在手中笑道:“先前我贪酒,拿它从你这儿换了酒吃,哄着你陪饮。甚么圣物不圣物的,它在我这儿不过是一件死物,在你那儿倒极是得用。照着我们的说法,是圣物自个儿选了你,还不快收好了。”
风灵深吸了两回气儿,稳住发颤的嗓音,方能开腔答他。“医士瞧过,说是伤在颅内,说不好几时能醒转。”
风灵接过绢帕,渐渐地拭过眼泪,低声却绝然道:“阿兄不必忙那些,阿延也不必送去唐虎帐地,我……我已想妥了,阿延不能回长安去,我带他走。”
不等弥射发话,张韫娘已上前架住她,搂着她的肩膀低泣:“我们姊妹好轻易相聚不几年,你便又要走,这一走又不知哪一年能再见。”
“哎,延将军这真是……”弥射顿首在腿上拍了一掌,唏嘘长叹。
风灵在拂耽延帐中大半日再不出来,直至日暮,弥射跟着佛奴与木托从驻地返来,方才将她从帐中请到了大帐。
帐中世人听着弥射报告拂耽延那三百人与贺鲁主力的血战,各自沉默想着当时的惨状,无不汗毛倒竖,胆战心寒。总算这三百人的捐躯诱出了贺鲁的主力,三百条性命搏命拖住了贺鲁,予苏定方最好的机会赶来一举毁灭。
弥射的目光在她脸上滞了一滞,眉头舒了又聚,聚了又舒,终是抚掌大喝了一声“好”,“头一回见你便知你是个称心的,公然不错,时至本日也未曾有变。你既决定了,剩下的事阿兄替你安排善后便是。可想妥了要往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