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世人听着弥射报告拂耽延那三百人与贺鲁主力的血战,各自沉默想着当时的惨状,无不汗毛倒竖,胆战心寒。总算这三百人的捐躯诱出了贺鲁的主力,三百条性命搏命拖住了贺鲁,予苏定方最好的机会赶来一举毁灭。
言罢他也不问风灵是否应允,
帐中僵冷了好一会儿,还是风灵率先开了口:“阿兄从驻地那儿返来,但是战事已平?贺鲁擒住了未曾?”
“阿兄晓得我行事向来果断,天然是想明白了的。”她将面上残泪拭去,“阿延替大唐交战半生,不负国不负君,不贪权不恋官。可天家负我,我本就是个商户,不懂甚大义,只知负债就该了偿,便拿他们护国云麾将军的后半生,予我作个赔偿,即便他自此再不能醒,也值当了。”
“延将军伤势如何?”弥射顺势问道。
弥射一早从佛奴那儿获知风灵往处木昆将他妻儿换赎出来的事,一见风矫捷要谢,可这恩典太重,他竟无从谢起。风灵先他一步,从脖颈上套下那狼牙络子递畴昔:“到了贺鲁牙帐下,方才知这狼牙物贵重至此,既是草原的圣物,风灵也已得了它的庇荫,岂敢再私占着。”
帐中世人皆吃惊地望向她,弥射不肯定的问道:“你可想好了?”
“他不恰是想战死在西疆么。”风灵俄然抬起婆娑泪眼,泣道:“战前他同我说,待平了贺鲁,他便要回长安面圣一力担罪,领藏匿私娶了和亲公主的欺君之罪。可这罪名一旦落下,他替大唐兵马浴血的二十七载便成了甚么?依他的性子,甘愿战死疆场,也毫不肯污了平生清名。”
弥射沉吟道:“这也使得,此处确也不宜久留,你早作筹办,我尽快安排下人手送你们前去。”
“大娘可闻声了,快莫要再哭了。”张韫娘忙将一方绢帕塞到风灵手中。
风灵将帐中的人一一扫视过来:帐门边守着的是佛奴与木托,上首坐着阿史那弥射与玉勒图孜的丈夫,本身身侧各坐着张韫娘同玉勒图孜,都是能教她全信的,遂点着头道:“唐虎帐中另有一个筹措粮草的秦岩晓得我的秘闻,西州和沙州是去不得了,余杭暂也不能回,免得祸水东引。思来想去还是要往西去才稳妥,阿延祖上乃康居国人,我便带他往撒马尔干城去,想来他也会甘心的。”
风灵接过绢帕,渐渐地拭过眼泪,低声却绝然道:“阿兄不必忙那些,阿延也不必送去唐虎帐地,我……我已想妥了,阿延不能回长安去,我带他走。”
“贺鲁金牙山的汗庭也教弥射将军肃除了,
风灵欣然点头,回身向弥射慎重一拜:“借了阿史那依勒的化名过了这些年,现在也该偿还了,幸而未教阿史那的姓氏受辱,风灵万谢。”
风灵深吸了两回气儿,稳住发颤的嗓音,方能开腔答他。“医士瞧过,说是伤在颅内,说不好几时能醒转。”
“小可敦言重了。”玉勒图孜瞧不下去这悲悲戚戚的离苦,忍着眼眶里的热意:“大娘不是才收了你家的定礼,那样贵重的定礼,大娘那里敢跑远,只待她那孩儿落地,且有你们相见的时候。”
“这却不劳弥射将军,现在西疆坦坦大道,我们顾坊自家的部曲足可担负护送。”大帐门旁一向未开口的佛奴忽道,说罢又向风灵道:“大娘尽管顾问延将军,余事自有我呢。”
张韫娘早已跟下落了几次眼泪,玉勒图孜也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试问道:“此番平西疆,延将军立下的军功可不小,就不能……将功折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