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将帐中的人一一扫视过来:帐门边守着的是佛奴与木托,上首坐着阿史那弥射与玉勒图孜的丈夫,本身身侧各坐着张韫娘同玉勒图孜,都是能教她全信的,遂点着头道:“唐虎帐中另有一个筹措粮草的秦岩晓得我的秘闻,西州和沙州是去不得了,余杭暂也不能回,免得祸水东引。思来想去还是要往西去才稳妥,阿延祖上乃康居国人,我便带他往撒马尔干城去,想来他也会甘心的。”
弥射思忖着点点头:“确也是个别例,何况受了重创,人至今还昏沉着,当今贤人仁爱厚德,我们如果联名上个奏报,将延将军的功劳表上一表,也许贤人还能网开一面。风灵,你莫要心焦,明日一早,我便亲送他归营,命军中医士好好诊一诊,顺势也同苏将军商讨商讨如何写奏报。”
帐中世人皆吃惊地望向她,弥射不肯定的问道:“你可想好了?”
风灵迟疑万分不肯受,弥射望了望张韫娘领在身边的季子,目光又落到风灵的肚腹上,眉心一舒:“你瞧这般如何,这狼牙络子予你作个信物,你若得子,便与韫娘所出的拔布结为异姓弟兄,如果得女,便许了拔布做可敦。”
“延将军伤势如何?”弥射顺势问道。
弥射恨恨地咬了咬牙:“西州兵再是悍勇,怎敌得过贺鲁数万雄师,又尽是步兵,还不是教他们层层围着,四周击杀。要我说,延将军此招虽能将贺鲁主力诱出来,倒是豁出命去的招数,又不是非得兵行险着,再想旁的体例也使得,他这是何必来的。”
这事定得过分俄然,做买卖也不似这般的,风灵握着狼牙络子进退皆不是,只得打量一眼拂耽延那毡帐的方向道:“络子我暂先收着了,如果再得个小子,不必阿兄说,与拔布本就是兄弟,倘或是个女娃,秦晋之议风灵却不敢本身拿了主张,总该等阿延醒转了一同商讨过礼才是。”
风灵深吸了两回气儿,稳住发颤的嗓音,方能开腔答他。“医士瞧过,说是伤在颅内,说不好几时能醒转。”
将那狼牙络子往她手中一塞,只当是说准了。
风灵接过绢帕,渐渐地拭过眼泪,低声却绝然道:“阿兄不必忙那些,阿延也不必送去唐虎帐地,我……我已想妥了,阿延不能回长安去,我带他走。”
弥射一愣,接过络子掂在手中笑道:“先前我贪酒,拿它从你这儿换了酒吃,哄着你陪饮。甚么圣物不圣物的,它在我这儿不过是一件死物,在你那儿倒极是得用。照着我们的说法,是圣物自个儿选了你,还不快收好了。”
“哎,延将军这真是……”弥射顿首在腿上拍了一掌,唏嘘长叹。
这一问将世人从沉默中摆脱了出来,弥射唇边微翘的髯毛奋发地颤栗了两下:“擒住了,天然是擒住了。那厮怎也不会推测延将军会只带三百西州兵在他行猎途中截袭,他的主力如果再晚来半晌,延将军便能将他拿下。”他重重地一叹,一掌拍桌案上,震得案上的茶碗皆往上一蹦。
风灵在拂耽延帐中大半日再不出来,直至日暮,弥射跟着佛奴与木托从驻地返来,方才将她从帐中请到了大帐。
“这却不劳弥射将军,现在西疆坦坦大道,我们顾坊自家的部曲足可担负护送。”大帐门旁一向未开口的佛奴忽道,说罢又向风灵道:“大娘尽管顾问延将军,余事自有我呢。”
唯有风灵低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打落在搁在膝头的手背上。张韫娘伸手畴昔握住了她的手,感喟着轻抚她的后背。
弥射一早从佛奴那儿获知风灵往处木昆将他妻儿换赎出来的事,一见风矫捷要谢,可这恩典太重,他竟无从谢起。风灵先他一步,从脖颈上套下那狼牙络子递畴昔:“到了贺鲁牙帐下,方才知这狼牙物贵重至此,既是草原的圣物,风灵也已得了它的庇荫,岂敢再私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