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杏叶。”杏叶轻声回道,目光低垂,不敢抬眼。
“我瞧此物模样独特,不似平常用物,估摸是特地打造的,便命人往各处铁器铺去刺探,公然是有人定制,摸寻下去,恰是柳爽身边的长随所定。”他将两枚刺球拨弄开,指着此中一枚道:“这一枚,便是害你所用。另一枚……”
拂耽延不明就里,拱手谦逊。风灵反倒不笑了,长叹道:“这位原是故交,他是我康阿兄正妻米氏的长兄。我本也不知米家阿郎在就长安西市,商户造册时,偶然翻看到米家商肆的字号,方才得知,可见是义兄义嫂冥冥当中护佑了。”
“罢了,快些吃罢,里头裹了肉馅,凉了再吃该积食了。”风灵对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非常无法,伸手将小碟儿朝她跟前又推了推,冲拂耽延抛去一个“你唬坏了我的人”的眼神。
“我何曾惧过。”风灵双手握住拂耽延搁在案上的手,“我与柳爽一日不告终,即使我出得宫闱,也要未见得容我安生。”
拂耽延不接她的这一眼,只微微含笑看着她,她在翠微宫大病了一场,又跟着王驾走了一遭灵州,返来也不得好生安息,两颊的弧线平下去很多,下巴愈发削尖。他皱了皱眉,本想问“怎瘦了这很多”,却因杏叶在旁,咽回了这话,只将她撂在案上的筷箸拿去,塞回她手中。
杏叶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婢子……不敢。”
拂耽延向周遭一扫望,从躞蹀上扯下一枚锦袋倾倒于案上,两枚带刺的小铜球落了出来,恰是风灵与突厥人击鞠赛那日,被埋没于她马鞍下,几乎要了她性命的利器。
待见了面,方知风灵所选协理之人,原也是认得的。
寒冬腊月里,风灵见杏叶的额角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哭丧着脸,几近要落泪,不由暗自哀叹:畴前在沙州,唬得阿幺打怵,现在在此,又将杏叶唬成如许,非得要如此,将我身边的人都唬得不敢昂首么?
“你唤甚么?”冷不防拂耽延还冲她问话。
风灵遂将所运营之事细细地奉告米大郎,请他借勘察商户造册真假之机,将长安大商户摸个透底,待从佛奴那儿得了西疆商户的底时,好从中剥削出线索来。
临出食肆,拂耽延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闭口的手札,风灵一见那火漆便知是佛奴来的手札,当即收了起来。
零琐细碎的家事,嘱托了一大堆,几近连望探家中世仆的景象都拜托到了。拂耽延的嘴唇终究有了向上的弧度,松开了拧在一处的眉头,笑看她一脸当真,喋喋不休地叮嘱这个,交代阿谁。
“杏叶……风灵既肯信你,想来不差,你经心看顾着她,今后自有好出息。倘若心起不轨,结果你也该自知。”拂耽延压着声,原不过是一番叮嘱,可听起来恐唬威胁的成分家多。
那米姓贩子忙重新礼过:“失礼失礼,延将军包涵。”
风灵忆道:“我记得那日了局前,有个小内监,侍弄了半晌我那五花马,非常可疑,但因无实证在手,毕竟是我本身的测度,现在想来,定是他弄的手脚无疑。可……阿满婆母子出事那日,发疯的马车本是冲我而来,不知甚么人传了字条提示我伤害,将我调走开,这才躲过一劫。”
提及米氏,米大郎不觉红了眼眶,恨恨道:“妹子一家死得蹊跷,出事前,妹婿曾同我模糊提过,他发觉沙州商市非常,好些大商家背后仿佛有人操控,只还未得方法,他便遭了横祸。我从不信是突厥人所为的大话,只是苦于无凭无据,无处查证。现在顾娘子大义,肯替我妹子一家出这一头,某感激不尽。如有调派,天然是求之不得,拼尽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