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一夜,弥射来探风灵,赠了一管细竹筒予她。
风灵拔开塞子,从细竹筒内抽出一卷纸来,展开一看,原是入西州的过所,却见那过所上留名处写着:阿史那依勒。背后另有几行字,她翻过来阅看了一遍,是弥弓手书,写了然他族中表妹往西州探亲。
说罢风灵再不睬她,翻身自去睡了。杏叶虽明白她说的那些事理,心中忐忑还是难除。她一再同本身说,如果精力不济,力量匮乏,也是死路一条。由此,她不敢不睡,垂垂地也便睡去了。
归程中,路过阛阓,风灵带着杏叶采买了很多干胡饼、水囊、毛毡,称手的刀刃利器也买了几样。再有就是胡人的衣裳袍子买了两身,杏叶从未穿过胡袍,开初尚扭捏着不肯上身,风灵压着嗓门,警告道:“你这襦裙绣鞋的打扮,只怕走不出二十里便要烂了,介时便要光着身子走。”
柳爽那里能晓得,弥射所说的旧商道,恰是早已弃用的莫贺延碛那条道。
过了几息,纹丝不动的帷幔背面传来几声轻笑:“如若委实慌怕,趁早撂开手不做,既已抱定了主张,也走到了此地,转头定是不能了,只得横了心走下去。不安又如何,睡不着又如何?于我何益?如果以坏了事,也太不值。”
翻身不知翻了多少回,忽闻声阁房里风灵淡然道:“今晚怕是最后一个安稳觉了,再今后出了敦煌城,许是连睡榻都无处觅去,你还不睡,岂不孤负了身下睡榻。”
杏叶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捧起了胡袍。胡袍窄腰窄袖,风灵因小腹已鼓了出来,只得择了一身广大的男袍,革带也舍了不要了。
柳爽在车内低低地冷哼两声,咬牙切齿地回道:“只需将她尽快送至庭州,交予贺鲁,辛苦不辛苦的,与我何干!劳烦弥射将军带路,尽管走那旧商道便是!”
风灵身边带着康达智独门的蜈蚣药酒,她明智这药酒如果予柳爽用下去,不过几日便能结痂,可这药酒既是康家独占,予谁都好,只能交予柳爽来用。
行了半日,弥射从步队前头折返了返来,至柳爽所乘的车外叩了叩车壁:“柳虞候,若取道伊吾路,路上恐还很多担搁几日,倘或能从旧商道过,比伊吾路要快速很多。柳虞候看……我们是走哪一条道?”
“你内心便没有一丝不安?”杏叶翻了个身,面朝着阁房反问道。
趁着柳爽养伤,风灵往城外千佛洞去了一回,自家的佛窟因无人理睬,已封了门,她心中惭愧,想着若得逃脱,待今后安宁了,便将这佛窟重开了,拜托予哪间寺庙,供世人礼拜,也算是功德一件。
风灵迷惑地抬开端,弥射笑道:“现在你财产在西州,脱身后,若就这么大风雅方地往顾坊去,还怕柳爽寻不到你?只怕你头一天走,两天的工夫便又教他寻了出来。”
随即她往法常寺去了一遭,本向劈面谢过拔苦法师这些年来照看康家的佛窟,无法拔苦法师并不在寺内,和尚奉告法师往别处寺院论佛法去了,她坐了一回,吃了茶,歇过脚便拜别了。
恰逢柳爽正痛得烦躁,在车内掷出一句:“弥射将军熟稔西疆,瞧着取道便是。”
采买伏贴了,二人悄悄儿地将东西从永宁坊的后巷带了出来。幸亏风灵熟谙永宁坊,更熟谙康家的宅子,抱了一堆物件,从后角门闪进宅子里。早有弥射的亲信在后角门等着策应她们,接过她们带返来的东西,便径直送到弥射那处去清算打包。
到了第三日上,柳爽烦躁不安,不肯再多拖怠一日,即便身上灼痛还是,也不肯再在敦煌城内歇着了,命令收整步队,持续前行。
弥射在车外踯躅着不走,“可……可旧商道难行,我打量着公主好似有些抱恙,恐是受不住,这一起未免要走得辛苦……”他难堪着不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