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放肆张扬的索氏嫡女,本日一变态态地着了一身素净衣裙,简练的发饰,比阿幺尚素净了几分,竟还肯吞下暗亏。
她自幼跟着阿爹阿母走过很多大小城镇,唯有这座城,初东风沙满盈,夏季炽烈严晒,又极其干旱,却因这店铺林立、买卖不断的景色,比别处更令她沉迷。
风灵捂嘴笑了起来,又将她重新瞧到脚,见她胡粉斜红,绛唇黛眉,眉心还贴上了花子。又窄身裹腰的薄衣,上好的绸料,轻飘飘的裙裾上坠了几枚小银铃铛,随身而动,铃声纤细清脆,再携了她冰冷的手,风灵脸上的笑渐渐敛了去,“音娘,你这一身可别说是为着迎我的,眼下秋凉,穿得这般薄弱……”她转了转眸子子,眸光一闪,嬉笑重回脸上,“难不成本日有人来相看?那位新到任的折冲都尉……”
有家仆上前请了她下车,风灵跟着那家主子侧面入了府,并未往正院里去,只从一侧花木扶疏的小径拐入了后院。
谈笑了一阵,几名提着食盒的婢子鱼贯而来。女眷的筵席就设在园子里的一间宽广亭子里头,白天阳光甚好,并不觉冷意,且有秋菊红叶可赏,不失风雅意趣。
“大娘也不是头一返来,不过这两年不来罢了,怎像头一遭来似的?”阿幺探头在另一侧的窗口望了望,也瞧不出有甚么惹眼希奇之处。
日前柳夫人从康达智的夫人米氏那处得知,顾家独女将回敦煌来把持顾家在西域的运营时,大吃了一惊,心底不免有一番策画,便迫不及待地安插下了这一席拂尘宴,恐怕被旁的甚么人抢了先机。
那阁子两层高,朱栏画栋,与女眷们地点的园子仅隔了一道矮墙,有几名男客成心偶然地俯瞰过来,这边女眷们的景象当能瞧得清清楚楚。
“长远未见,昨日又在城门口巴巴地等了你大半日,乍一见你就这般拿人打趣儿,可见你没心没肠惯了的。”艳色的胡人小娘子扑闪了两下稠密的睫毛,涨红了一张面皮细声佯嗔道。
风灵一面在柳夫人身侧坐下,一面跟着一同笑了一回,眼波流转间却见柳夫人斜斜地向索良昭递去一个责备的眼神,索良昭紧抿了嘴,狠狠地剜了风灵一眼,欲言又止地坐回了靠边的一张席案前。
索家嫡女微微鼓起腮帮子,有些气恼地低唤:“阿母!”风灵猜想着本身所坐的席位,约莫是她平素的专属,干脆娇声一笑,作势轻握了一把柳夫人的手腕,“风灵可不敢冒认了阿母,昭娘姊姊要恼我了。”
门前已停了很多车马,几名家仆来回颠颠地小跑,拉马驱车,忙着安设那些骏马大车。风灵唬了一跳,一时猜不透索家究竟要摆甚么样的筵席,造出这么大的阵容来。
风灵也不睬会,痴痴地望了一起。马车拐进永宁坊中,面子宽广的大宅渐多起来,又走了一阵,马车“吱呀呀”地停在一座大门最是气度的宅子跟前。
豪族后辈多为官僚,按说商户较之索氏如许的高门大族原有着云泥之别,可那几个富商,要究起根底,晒出财资来,景象却又翻了个个儿。
江南富商顾氏,柳夫人虽早已听人讲得烂熟,却因顾氏佳耦深居简出,未曾有过来往。风灵儿时她倒是见过几次,一则风灵的义兄康达智的宅子正在这永宁坊中,且与索府仅隔着条后巷,她经常过来玩耍。另一则,风灵与索府的庶女索良音自幼结识,一个从无年纪相仿的姊妹相亲,一个是卑贱胡姬所出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合该有如许的机遇,凑做了一对,常顽在一处。
那家仆约莫是新买出去的,瞧着风灵脸生,便矫饰道:“这宅子格式倒还在其次,草木养得好,亭台水榭另有些看头,人称沙州小江南,在别处怕是瞧不见这般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