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心焦,上前与府兵谈判,府兵却只一个劲儿地要风灵与部曲们稍候半晌。
府兵与部曲好轻易一起拼杀至城门楼观下,楼观上齐刷刷地探出一列满弦的箭弩来,森森地对准了刚到城门下的世人。拂耽延本欲一气儿冲进城内,可才踏前一步,划一的一阵箭雨便带着肃杀之气落到了他们跟前,不偏不倚,刚好阻住了进步的马蹄。城下的人马俱顿足不前。
康家的管事一脚从大门里头跨出来,见着风灵亦是一怔,转而喜出望外埠上前与她作礼,“顾娘子怎才来,来了便好,恰好免除一顿奔劳。阿郎召了各家大贾议事,独缺了顾娘子,快些出来罢。”
“某便是说句偏私的话,延都尉虽从不肯说自家姓氏,单从他的样貌名讳上也瞧得出,是我们粟特种姓的族人,弃族人于不顾,某倒是行不了那等事。”
“风灵……”康达智站起家来迎她,凝重道:“外城廓……你可晓得?”
原另有人不甚明白拂耽延缘何不求高门望族之女为妻室,偏要同一介女商厮缠一处,及到此时,俱彻悟:这世道王谢贵女很多,可在危难之时,敢私募人马前去同他并辔抗敌的,除却她顾风灵一人,人间再无别人。
风灵反倒一怔,不置信地望着康达智。他抿着唇,一掌拍在风灵肩膀上:“盯着我发甚么愣,另有那些叔伯们,还不快去谢过他们。”
部曲们齐声应和,一鼓作气冲上前,与府兵们并肩战在了一处。
风灵还要再拜,那些叔伯辈的大商们却不肯再担待。
“自古胜者为王,你理我姓甚么!倘有朝一日我成了西疆的大可汗,便是变动了先祖为狡狐以后也何尝不成。”贺鲁纵声长笑一番,“我说拂耽延,你自个儿的姓氏尚且不知,如何就管起我突厥十姓来?”
火线惊爆出一阵嘶喊动乱,铁器相击、人仰马嘶,府兵们已然投身战事。风灵沉到底的心突地蹿了上来,紧紧地抵在胸膛内,她在顿时拼尽尽力高喊:“各位的家主皆在城内,他们为保敦煌城无虞送了你们出来迎击贺鲁,眼下身边已无人保护,性命攸关,决不能教贺鲁进了城!”
风灵赶快从步队中驰出,单独向府兵步队去。
“韩校尉,这是要回城?”风灵心头各式迷惑,却不敢与拂耽延对视,更不敢去问话,只得问向他身边的韩孟。
堂内世人皆拿眼来瞧她,眼色中竟透着沉重的期许。
风灵只假装未见,淡然问道:“挽救的那些人在那边?”
风灵喜极,又流了两道泪下来,回身一一贯那些大商拜谢。那些人平素看着她巧笑倩兮、八面小巧地在市坊间游转,当下倒是一副楚楚哀戚又刚毅的模样,多少皆有些动容。
“播仙镇外并不见贺鲁踪迹,只将那些老弱妇孺关押在几个大木笼内,扔在官道旁。”韩孟的面色阴沉道,想来拂耽延亦不会有多好的神采。“快回城,敦煌城怕是要不好。”
到了永宁坊康宅大门前,门前车马聚集,倒是出乎她的料想。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几驾牛车远远地驱来,到了近前,当首的牛车上跳下一人,一行一跛地向风灵走来,非常懊丧道:“我丁四儿坏了腿,若不然,定然是要跟着都尉一道去的。”他提起拐杖,指向身后的牛车:“部曲们不比府兵,虽有兵刃却无坚甲护身,车上那些甲胄也不知够是不敷。”
“顾姊姊,突厥人破城了?”暮秋时节,韩拾郎的额角不竭有汗珠子划过。
风灵知他此时满脑的仇怨,成心不去阻他,仍由他撒着性子去厮杀,却也怕他不济事,支撑不了多久,反要丢了性命,到底是她带着出来的,若不能安好地带归去,总说不畴昔。因而她拼出一条道靠畴昔,在韩拾郎摆布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