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婆面色沉寂,向未生递了个眼神,作了个表示。未生在案上拍了一掌,忿然道:
她的眼泪滴落到纸上,纸上的字一面写一面糊,倒是写得字字力透纸背。
未生伸手抚着阿满婆的后背,一面替她顺气,一面与风灵道:“顾娘子的意义,是柳爽得了他父亲的授意,瞒着索阿郎,私底下苟同贺鲁,领着突厥人屠了索阿郎与康大萨保满门?”
阿满婆蓦地收回一声凄厉的低吼,情感愈发激越,“吚吚呜呜”地一个劲儿地比划。
她慢条斯理地替阿满婆换过一盏热枣茶,将杯盏渐渐推至她跟前:“婆婆写得辛苦,无妨先吃盏茶,缓一缓,也不急在这一时。”
“阿母当年为了柳氏全族才舍了本身进宫奉侍,现在时隔多年,文德皇后也早已故去,自是该回归本家,原只当理所当然,便命我前去柳府找母舅。那府里的管事说母舅在兵部应卯,未曾在府内,他满口答允,说待母舅放衙返来必当禀报,还非常感慨说了些安抚的好话。哪成想……”
风灵看罢第二张,迟迟不见第三张纸递来,她放下纸,朝阿满婆望去,只见她捧着已写就的纸正发怔,约莫是在踌躇该不该交予风灵看。
阿满婆在一旁哭得险险喘不上气来,她与柳夫人孪生,相依二十多年,这痛苦约莫旁人是体味不透的,风灵担忧地瞧着她,不知该不该再往下说。
阿满婆的目光警戒地移到风灵脸上,好似要透过她的脸,望到甚么逼真的能让她放心的东西,风灵不知她所要寻的安苦衷实是甚么,只猜度她竟肯拿深藏的触及一个姓氏家世存亡的隐蔽出来,定然是有所托的。再遐想至敦化坊冷巷子里的那场惨烈的大火,风灵顿悟,只怕她要以性命安危相托。
风灵的心跳得短长,那纸捏在手里收回的纤细声响,都觉如雷贯耳。但见纸上寥寥数字写着:
风灵看着阿满婆,虽接二连三的严格究竟将阿满婆击打得碎心断肠,可她也只得咬牙狠心点头道:“恐怕是。”
未生忙上前拉住几近奔溃的阿满婆,他亦震恐不已:“顾娘子怎有如许的狐疑?”
她伸手覆住阿满婆紧握成拳着搁在案上的双手,道:“婆婆,我本就狐疑索氏一门的案子并非突厥人破城劫夺而至,我……我狐疑是柳爽作梗,只犹不肯全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狠心肠的人,向嫡亲家人也下得去手。现下来瞧……”
一语未尽,阿满婆俄然直起家子扑将过来,一把抓住风灵的手臂,口里“呜呜”地悲咽,面上涕泪交纵。
阿满婆这才谨慎地将手里的字纸递给风灵。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他也忍得下心,下如许的毒手……”风灵喟叹,心下落实,终是能将她狐疑柳爽伤害索氏满门的事奉告,原只怕阿满婆顾及手足之情不肯信,这回却不怕她不信。
未活力结,红了眼眶,停了好一会儿,才答复安静:“昨夜交子时,敦化坊内走水,并非偶尔,倒是我那好母舅命人来纵的火!若非阿母暮年在宫中服侍,养出了觉浅警省的风俗,我与阿母早已葬身火海。”
风灵实足的诚意放在跟前,阿满婆与未生互望了一眼,未生低头沉吟片时,点头道:“顾娘子在西边商行里的名誉极好,一贯诚信,未生信你。”
未生自是附和这话,风灵接着又判辨道:“柳爽称他夜宿在了乐坊舞姬那处,未曾回柳府,故躲过一劫。这话粗粗一听,并无不当,可你再细想想,柳氏索氏既与贺鲁有私,使调虎离山计将都尉抽调出城,再破城而入如许大的事,柳爽与索慎进该早已晓得的,任柳爽再是平静自如,也不会故意机夜宿乐坊寻欢作乐,他有这一举,一是为暗里与贺鲁勾搭,二来也好躲了嫌。因他生性好女色,索慎进顶多感觉荒唐,疑不到他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