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三移开目光,望向大海,淡淡道:“长辈们找来二哥问话,知他们两情相悦,便应允了她与二哥的婚事。”
她转过甚不久,背后便传来易三幽幽的声音:“别忍了,会肚子痛的。”
天涯圆月越来越亮,如同一面白玉圆盘,洁白敞亮,投下的清辉,有如薄薄轻巧的银纱,洒落海面,跟着波浪起伏,仿佛是月中仙子在风中舞动着她的纱衣,曼妙无伦。
夜空上的明月仿佛总能勾起人许很多多的思路,让人的心变得柔嫩,变很多愁善感,特别是那些阔别家门的人。
易三一曲吹完,抬眸之际却瞥见风独影瞻仰夜空的神采,面庞澹泊,目光专注,仿佛她望着的不是夜空,而是在望着某小我,那样固执喧闹的神情令他微微一怔,心头生出一点奇特的情感,因而忍不住道:“你在想着谁?”
两人悄悄的坐了会儿,都不开口,都只是望着夜空入迷。
阿谁一身锐气高不成攀的凤影将军,现在神情恍忽,眼神如喜似悲如梦似醒,仿佛是看着他,又仿佛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人,那样庞大的目光只看得他周身悚然,竟是说不出话来。
一时海边静悄悄的,只要海风拂起波浪声。
风独影接过,两人一举杯,各自仰首饮尽。
这话戳中了易公子的死穴,顿令他掩面转头,“唉!唉!唉!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女人,怎能知本公子的好。”他用心连连感喟,然后昂首冲着天涯明月吟叹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为君之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佳宾,鼓瑟吹笙。明显如月,何时可掇。”吟到最后,放长了调子几次吟着“明显如月,何时可掇……”吟着吟着,想起少年情怀的失落,思及家人绝情的摈除,念及这么些年,虽是走遍国土,揽有美景良辰,也醉酒尽欢乐笑六合……却未曾求得知己半个,一起走来只是形单影只,亦无可归之处,顿生出满怀的失落寥寂之情。[注○3]
不一会儿,易三又提了一个竹篮出来,“我们去弄月吧。”说完了便朝海边走去。
一旁,易三自袖中取出竹笛,悠悠吹奏一曲。
风独影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然后抬步跟上,两人走至昨夜易三吹笛的处所,爬上礁石坐下,悄悄面对大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易三轻声吟道,目光望着天涯那一轮洁白无瑕的明月,幽幽感喟一声,“只是我们现在看着的美景,并不是大家可与共享的。”[注○1]
沉吟半晌,她抻手接过了茶杯,还是回顾望着大海,悄悄的啜着茶。凉了的茶水微有些涩苦,只是一脉桂香却在鼻尖盈绕,吸入心肺之时,那翻涌着的心境亦跟着这一股清冷而渐渐归于安静。
风独影看着易三,想起他哄她摘桂花的景象,然后忍不住也回他一笑。
目光移过,只看得他垂首倚膝,墨泉似的长发披泻而下,月华之下贱淌着幽幽银蓝之光,似一段光河闪动。风独影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伸脱手去,触手的刹时,只觉掌下的长发柔滑如丝,竟是舍不得放开。
脑中纷繁扰扰,倒是理不清,因而她移开目光,抬首望向夜空。
因为她晓得,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而后自是各奔东西。
话音一落,易三的笑容顿时僵住。
“哦?”风独影侧首。
“嗯?”这一下易三吃惊了,“你有亲哥哥?”这但是从没传闻过,天下间都晓得他们八个俱是孤儿,是在少时相遇,而后义结金兰的。
两人就如许目光相对,相互不言不语,神情各别。
易三看得她的神采,胸口不知怎的也闷了闷,然后移开目光,道:“我是做了一件被族人视为大逆不道的事才被摈除出门的。”他说到这,面上的笑容也尽数褪去,望着天上的明月,悄悄的叹了口气,“若这平生一世都不准归去,那么我便只能做这天涯流浪的孤魂。”他声音变得降落,最后仿佛有些不堪明月的皎亮,微微侧首伏在膝上,端倪间模糊流溢出伤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