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入园,便见淡淡雾气环绕里,树木苍翠,一丛丛菊英烂漫,明丽之余更增昏黄幽远之感。虽是时候尚早,但园中已很有些游人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轻语阔笑不时传出,一派欢朗落拓。
这小我,与他有着深厚的关联。
那曲音初时平淡素雅,可听过一两段后,风独影却悄悄心惊,看着疑神弹奏的曲殇,心头那团疑雾模糊的裂开了一丝裂缝。
蓦地有清脆的话语声传来,两人循名誉去,便见火线几丈外一座临水的亭子里,有一年青女子凭栏而坐,中间一名侍婢度量箜篌。
曲家在沛城之南,离城正中的许府并不远,两人行了两刻便到了。
那女子见风独影点了然她的身份,目中波光一闪,然后了然一笑,“恰是,不过……”她眼中漾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纹,“曲直乐的曲,国殇的殇。”
她已步上亭子,现在近在尺咫,看那女子年约二十6、七,面若秋月,眉淡如烟,乌发如云,鬓旁插着一朵犹带清露的醉芙蓉,着一袭浅黄衣裙,仿若菊英之高雅,又似芙蓉之清丽,令人见之怡心。
闲坐水亭,那高朋倒是自行到来,当看到高朋的那一顷刻,心头的犹疑愤懑刹时消逝,奇特的只要赏识赞叹:人间之女子,竟也可有如此英姿!
曲府乃是一座百大哥宅,后经曲氏补葺,已是焕然一新,宅院深深,古木森森,望之便生深广清幽之感。而附于曲府一旁的曲家花圃,白墙黑瓦,有翠枝红花自墙头伸展,雀鸟啼鸣,显得活力盎然,只是立于园外,便已闻得花香阵阵。
风独影心中一动,想约莫便是她了,因而抬步前去。
半晌,曲殇浅笑道:“女人可贵来一趟沛城,你我有缘相见,便为女人弹一曲箜篌,以尽地主之谊,只曲直殇技艺粗陋,还望女人莫要嘲笑。”
昨日傍晚,沛城府尹亲至曲家,重礼相赠,言词诚心,只为“请曲殇女人明日必然为帝都高朋弹奏一曲”。甚么样的高朋会让一城府尹如此慎重其事,考虑一下克日城中“凤影将军现身沛城府衙还惩戒了很多衙役”的传闻便可知。想起这位高朋的身份,旧事便倏忽而至,悲欢难抑,本是不想理睬,可现在不过一介布衣,寄身沛城,不管是为己为家,皆不成获咎府尹,以是还是来了,只是却万般踌躇,她不知本身可否心平气和。
曲殇秋水似的明眸悄悄看着风独影,心中有些惊奇,又有些畅怀,半晌,她轻笑出声:“呵呵,风将军果是不凡。”
如此想着之时,指尖拔下,鬼使神差般便弹出了《孤馆遇神》,而弹出之际,心头却真似有甚么顺着曲声汩汩流出,许是要说给劈面的她听,又或许只是倾泄罢了。当一曲结束,仿佛跋涉千里终究到了目标地,虽是怠倦,却又份外轻松。
曲殇一笑不语,取出绢帕擦拭双手,然后自侍婢怀中接过箜篌置于膝上,指尖轻拔,顿浊音流泻。
“因为还在踌躇。”
“蜜斯踌躇甚么?”
风独影挑眉,“何故以为我不是沛城人氏?”
风独影闻言,暗思她虽是叮嘱许淮不要泄漏她的身份,但不过三言两语,这曲蜜斯便主动为她弹奏箜篌,即算许淮没有点明她是谁,只怕也是早已暗中相托。是以她倒也不推让,就听听这谓为沛城一绝的箜篌到底是多么的令人难忘。因而亦淡淡一笑,道:“曲蜜斯谈笑了,蜜斯的箜篌远近闻名,我能聆听,乃是三生有幸。”
“《孤馆遇神》本是幽灵诉冤,而曲蜜斯这一曲……”风独影微微一顿,凤目里波光隐晦,“莫非曲蜜斯是有何话要与我诉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