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萧易回过神儿来,才发明这绝世美人儿低头操琴,沉默着以手掩面,沉闷地咳嗽两声。
笑那古今雄主不过一抔黄土;
江湖沧沧,谁道浮沉悲惨;
老段现在推开堆栈天窗,小皇子殿下出行虽不放肆,却毫不寒伧,住的天然是大水城最好的酒楼,十六层红木雕楼,小皇子殿下独占最高一层,内有烛火宁静,外有月满西楼。
笑那江湖来客命比蚁贱;
老段眯着眼睛如有所思,只看到萧易伸手抓住飘来的红色纱巾,叹了一声。
“呀——”
一声出,满城更静。
现在月落,正值十五之日,月儿光彩清冽,洒落在大水城门。
红衣伶人低头不语,膝上素琴铮铮回荡,城上城下,看客逐步稀少起来,置若罔闻般失了灵魂,行尸走肉一样各自散去。
方才一曲,几近道出人间百态,古今万象,萧易怔怔看动手上的红纱,竟然有一抹血迹染过,只道那位冷傲美人还是个病秧子?
“好。”萧易眼神微微昏黄,似醉如梦,喉咙间嗡动,才吐出这么一个字。
“淇水汤汤,有那过江儿龙王;
看春秋十国,雄踞天下烽火烽火旺,尸裹疆场,只剩北魏齐梁;
“好一个浮沧歌。”
万盏灯火等闲不肯灭,只等绕梁声音完整消逝,肯定没有后续这才连续熄掉。
江水潇潇,月光潇潇,伶人声音一样潇潇。
老段叼着野草道,“ 殿下,这第三绝便是每逢十五,大水城顶毫不阴天,更绝的是月满之时,月华正落那处戏台,月下赏戏,背靠淇江,看台上伶人唱戏,听背后江水霹雷,人生无憾。”
耳边有清楚又恍惚的江水霹雷隆隆回荡,比及回过神来,瞥见那名伶人的模样。
小皇子被清冽的月光摄住了心神,一时候看不清城门巅戏台上的那名伶人长甚么模样,从十六层红木高楼上眺望下去,江水射月,大水回荡。
老段这才嘿嘿一笑,“殿下,不是老段不说这第三绝,而是实在没需求去说。”
可曾见,天帝射麒蠡,明月出关峡,一苇渡淇江——
后代船造大师受此开导,一代代改进,研收回了龙首百槊大舟,取名“巨墨”祭奠神匠,仅此一舟便破钞财力无数,仅仅在极其首要之时方才启舟,每日保护都是一笔不菲用度。
笑那佛道儒三教不过灰尘遗物;
呜呼苦楚,不见百年前诗卷剑气——
唯有那浮沧二字久久回荡,不肯停歇。
一声咿呀,酝酿了多久?久到满城沉寂,只等一声。
二绝过江龙王,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那龙王世传一百年前就在淇江中段扎了根,雷雨气候江面炸雷,绝非通行之日;有船夫不信邪,捡这气候出门,别说尸身,连船的碎片都没飘返来,说准是被炸雷打入了江中龙王的肚里。
伶人置若罔闻,只是在沉默中收琴,转过身去不看红木楼方向,只待一阵清风从背后把红色面纱抢去,美人儿早已消逝无影无踪,才留下一句反响。
笑那美人白发将军迟暮;
“浮沧。”
伶人深深一鞠躬,坐在红木椅上,怀中素琴低下,平躺在美人膝上,十指轻触不动,不得出声。
萧易阅书无数,却对这贩子传闻从未打仗过,这几日与老段相处,不由染上了几丝炊火气,不像之前高高在上的皇子模样,闻谈笑骂道,“老段,出息了,敢吊我胃口?”
呜呼萧瑟,谁能醉卧疆场——
伴跟着伶人那冷傲一嗓,无数灯火从大水城内亮起,有琴声千叠江水千叠一浪一声拨民气弦;有红衣唱戏明月观戏一字令媛一曲断肠。
“说到第三绝,”老段眨了眨眼,用心愣住了声音,来吊这博学多才的殿下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