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薛彤都是习武之人,理应耳聪目明。谁知百密一疏,竟然事前毫无所觉,世人无不大惊。那几个胡人不过是在搜刮战利品罢了,也没想到会俄然遇见仇敌。顿时两边都怔住了。
陆遥拨马就走。说时迟,当时快,那声音已在陆遥身侧的大树上响起,一股如同岩浆般炙热的杀气俄然发作。
他方才已将南门的扼守环境看得清楚,曾细细策画了好几次。凭他的武功冲要出门外,起码有七成掌控。但是杀出寨外以后,又如何遁藏匈奴马队的追杀?这真是九死平生之事,他几次推算都无计可施,故此才建议比及夜间悄悄潜出。谁知南门外竟然栓着十数匹鞍鞯俱全的神骏战马!
刘聪眼神凝定地谛视着陆遥:“我道是谁,陆道明,本来是你!”
陆遥微微眯起眼,细心打量此人。此人身材极其高大雄浑,四肢颀长而有力,双眼jīng光四shè,泛着暗红sè棱芒,仿佛狰狞的猛兽;眼神中带着几分挖苦、几分鄙视,也正如猛兽谛视着它的猎物。他的左耳下一茎白毫甚有光芒,跟着呼吸微微飞舞。
陆遥嘲笑道:“左谷蠡王作态了!贤父子造反反叛以来,杀死的同僚旧友已然不知多少,当时是也,昔年交谊安在?更何况,我陆氏后辈莫非会屈膝告饶吗?”
刘聪步幅极大,几步便要没入林间,忽又举手表示道:“这柄吴王赐剑不愧是绝品宝器,待我把玩数rì,容后偿还。”那柄制式高古的长剑竟已持在他掌中。
纵马而来的薛彤目眦尽裂,大声狂吼;而何云张弓搭箭来shè,却不管如何也救不得陆遥了。
林中门路崎岖,便看出世人骑术良莠不齐;陆遥索xìng勒缰停马,挥手让世人先走一步,他筹办再检察一番胡人的意向。
他直指南门方向,眼神决然得几近要shè出光来:“事已至此,唯有死中求活,夺门!”
世人纷繁点头,眼看朝气就在面前,无不暴露放松的神采来。
陆遥早在全神防备,当下双手持枪,运足满身之力格挡。
二人的身影交叉而过,各自后退几步。
何云轻声笑道:“此地是个埋没的好地点,胡人等闲发明不了。且容我歇息一番……”
刘聪嘴角暴露一丝嘲笑,身形如山不动。
“那是寨子的南门,本来被我们用土石堵死,胡大家刚把它扒开。门外两里远就是山林。”陆遥低声道:“胡人虽说杀得xìng发,可也不会一向折腾下去,总得去寨外宿营。我们只须比及夜间便可溜走。”
他的身法的确是神乎其技,刹时便从静止加快到了极快,庞大的身躯如同雨燕般灵动前扑。陆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两边的间隔顷刻间变得不敷四尺;刘聪让过长枪,身形迫入陆遥内圈,巨掌自肋下翻起,仿佛挟带隆隆轰鸣的雷声。
就在这时,陆遥右手一翻,长枪平分为二坠地,掌中鲜明呈现三尺青锋。
能够在如此卑劣的环境中对峙到现在的,无不是xìng格定夺之士,世人顿时轰然应诺。
只听刘聪沉声道:“接得下我一招,中间可称是豪杰之士。若你此时弃械投降,我保你xìng命无忧。”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却又浑厚非常,震得陆遥的耳鼓模糊作痛。
刘聪变招奇快,随即掌化虎爪直取陆遥。虎爪未至,五缕劲风已将陆遥的上半身紧紧罩定。陆遥身形明灭,间不容发地避过这一击。但觉耳中嗡嗡作响,发髻被他指尖扫过,轰然爆开,无数发丝炸成碎屑。
剑气纵横来去,刘聪必杀的守势刹时崩溃。
就在这时,刘聪俄然跃起。
两人的心中一样充满着荒诞之极的感受。刘聪刘玄明,十二年前的洛阳游侠儿,现在成了匈奴左谷蠡王、匈奴汉国中屈指可数的实权人物。而当年的玩伴陆遥陆道明,现在正与刘聪对决于疆场,不死不休,世事情幻难测,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