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仍用敬称,远远的,疏离的,寒微的,但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声笑都在景元帝内心敲下一道裂缝。他不信她,也不信韩幸,他这个她眼中的夺爱之人,因了各种过往,没法像他们一样安静自如。
“婧儿?”瞧见那身影,景元帝先回神,脚步往外走了两步。
她起家时身子有些微摇摆,仿佛站不稳,景元帝本能地伸手想去扶,却被她方才的讽刺轻视气得握紧了拳头,立在原地未动。
景元帝本还不知墨誉逃脱细节,听百里婧如此一说,心头对司徒珊的恨意更重。司徒家到底有多大的胆量,当年敢换了他的儿子,瞒了他近二十年之久,现在又胆敢做出这等目没法纪之事,他们的眼里哪另有他这个天子?!
这么美的女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司徒珊……不,司徒家造的孽有多深……
因没有儿子而卑怯?
“父皇,您与母后如何了?”
“婧儿,你过来。”景元帝朝百里婧招了招手,明显并不想让她与司徒皇后多说一句话。
“婧儿,父皇不会让你白白受委曲,信赖朕,多少人欠了你的,父皇会为你讨返来。”景元帝再开口,声音已冰冷,那双锋利的眼眸暗得可骇。
作为女儿,最不能接管的便是父母之间的争论,她夹在中间太难受,哪一边都不好帮衬,只在云里雾里乱绕,想着如何化解他们的冲突。
“父皇?”百里婧跨入高高的门槛。
景元帝听着那刺耳的声音,目光变得更加凶恶。
景元帝并不肯多谈及北郡府,但是,他晓得就在他与他的女儿说话的时候,韩幸一行正在向皇城靠近,越来越近……不到日中,他就会晤到别了近二十年的好兄弟、死仇家韩幸。
自记事以来,母后一向高高在上严肃厉穆,让百里婧感觉身为一国之母理应如此,她从未见母后如本日这般狼狈,头发蓬乱,脸上的指印未消……除却崇高职位,母后另有一身好技艺,甚么人可近得了她的身?
不,他到现在还在念着因果循环,可佛祖高高在上,哪会管人家这些琐事?
景元帝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女儿,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皇后,他的公主,一个两个都是为了此事而来。她们一个想让他放了凶手,一个想让他以最严苛的酷刑令凶手伏法。
她却甚么都不再管,也不再替任何人讨情,仿佛阿谁藏了二十年的奥妙无关紧急,她不过是来知会他一声,信不信都由他。二十多年来,她就是如此霸道自傲,晓得他总会在她的面前让步,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
但是,现在,他却犹疑了。再一想到韩幸一行已在城外,他的表情起了特别的窜改,仿佛正合了司徒珊的情意――她晓得他犯贱、脆弱且平生不堪落于人后,韩幸的子嗣浩繁,他却只要一个嫡出的女儿,在韩幸的面前便始终抬不开端来。
在瞧见百里婧的顷刻,景元帝本来有些慌,但见她神采如常,开口杜口仍叫着司徒珊“母后”,想必是未曾听到甚么。为出身之谜绝望愤怒的,唯有他一人罢了。司徒珊要折磨的,也只他一人罢了。
号令一下,外头的禁军应了,司徒皇后停下脚步,未曾转头,只是幽幽笑道:“陛下不消严峻,臣妾早已人老珠黄一无是处,这辈子……再也踏不出宫门了。”
殿门在这时缓缓翻开,外头的亮光透出去,照得司徒皇后与景元帝都眯起了眼睛,等他们适应了亮光,就见殿外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等念起此来所为何事,她便舍了司徒皇后,听话地往紫宸殿内走去。
不,他不会受司徒珊摆布,不会再任她捉弄,他会让她悔怨,让她晓得错得有多离谱。她已经错了,为何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回身就走?他再不会去追,也再不会随她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