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美人不是别个,恰是大乔,她将小脑袋倚在碑上,缓缓摘取了面纱,暴露了一张完美无瑕的小脸儿,低低嗔道:“戴了面纱这么多年,可真是闷好人了,连咳嗽都难受得紧呢。说来也奇了,那日我明显那么用力,划了那么长一条伤啊,怎的竟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
大乔踮脚望去,只见苍茫田野绝顶,一俊朗少年背负一轮极其恢弘绚丽的落日,驰金鞍骏马而来,丰神超脱,嘴角的调笑一如当年。看到大乔,他打马更急,一刻不歇,乘着风,踏着云,如天将普通来到了她面前。
又是一年暮春三月,姑苏城莺飞草长,吴歌轻曼,先后果曹军南下而封闭停业的酒坊布庄又重新开张,规复了昔日的喧沸热烈。
大乔说到此处,抿唇一笑:“你听了,内心定然痒得很罢?是不是想着如果你在,与妹夫合力,必然更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你不晓得,绍儿小小年纪,也想随姨丈一道出征呢……孙郎,那孩子真的仿佛你,我每日看着他,真是既欢乐又惊骇……孙郎,让他晚开蒙,不给他找好的技艺师父,你该当会怪我罢。可我真的……可我真的是有些怕了,我怕他像你一样出众,也会像你一样,像你一样……”
大乔卖关子似的,顿了一瞬,方恶作剧得逞般咯咯笑了起来:“你别恼呀,我怎会舍得丢开你?孙郎,我哪也不去,我就守着你……”
大乔视野早已恍惚,却眼也不敢眨一下,见那少年探脱手来,她忙伸出白玉般的小手,被他一把拽上了马背。
说到这里,大乔脸上出现两朵红晕,她翻开随身带的小竹篮,拿出一壶清酒,斟满了两只杯盏,将此中一只放在孙策墓前,又速率缓慢地拿起某样物什塞入了樱桃口中,举盏用酒将口中物艰巨咽下,拢了拢随风轻飏的丝发:“妹夫新克曹军,但姑苏不稳,小叔为了更安然些,筹算将家搬到建业去,比来已经在着人清算呢……孙郎,我若去了建业,便不能总来看你,你可会怪我?”
腹内传来一阵狠恶的坠痛,大乔身子一震,倚着墓碑不住喘气,她纤细的双臂环绕住肥胖的双膝,久久才禁止住颤抖,语意苦楚,却又如释重负:“奉养走了婆母,孩子们也都长大了,琬儿有妹夫,有孩子,过得也很好呢……对不起,孙郎,我忍不住要去寻你了。传闻如果吞金,不会破坏容颜……我是恨以色侍人的,但是孙郎,你喜好我的模样,我不想窜改,只要你喜好,我如何样都能够。这十年来,我没有一日一时一刻不想你,没有你的日子,我连呼吸都是疼的……我无数次地想,我的孙郎是那样光芒万丈的豪杰豪杰,怎会……怎会就那般俄然分开了我呢?怪只怪,为何结婚那日,我偏生要说甚么 ‘结发为伉俪,恩爱两不疑’,焉不知那诗的最后两句,是 ‘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啊……”
一架马车自将军府出,迍迍慢行,与喜庆的人群相悖,驶向城南春深处。待马车停驻,一身姿袅娜的女子施施然走下车来,固然面配轻纱,只暴露一双明眸,还是能看出她容色极美。办理了车夫后,她手提小篮,单独沿巷子走上一座矮丘,行至一座高碑阔砌的坟茔前,抬起素手,悄悄撤除了蔓生的杂草,掸去了落下的青灰,待全数清算罢,她才沉沉叹了一声,轻柔唤道:“孙郎……”
腹内传来的坠痛一点点吞噬着大乔的身材,她额角上尽是细汗,全部身子靠在孙策的墓碑上,泪珠儿吃紧滚落,没法节制,抽抽泣噎道:“你一走,竟已快十年了……孙郎,若再不去寻你,我怕本身留不住这红颜,你会不认得我了。若你……真的在等我,便来接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