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跟着她一步步来到花轿边,越走越是不舍。
悄悄一弹,柳福儿轻嘶一声。
昏黄的镜面里,显现出一个白面红腮的人影。
步队随即动了起来,百姓们也跟着步队笑唱起百年好合,伉俪恩爱不相离的歌谣。
孟夫人弄了些香膏,谙练的抹在柳福儿脸上。
目睹门口被堵,梁二朗声道:“多谢诸位送嫁,某多谢了。西边院里备有流水席,三天放歇,诸位可奉告亲朋,凡是城中之人便可随便取用。”
她低应了声,想到汪氏定然听不到,便撩了轿帘一角,叮咛赤槿。
柳福儿点头,微微用力的拉住她的手。
欢畅的鼓乐远远传开,住在四周的佃农和农夫皆拖家带口赶了过来。
他扬起马鞭,喝令道:“解缆。”
才刚挑了盖头,孟夫人便拿来合欢酒。
轿夫等人坐稳,便呼喊着叫起。
汪氏声音不高,很快被乐声堙没。
柳福儿只觉孟夫人十根白腻的手指在面前翻飞一下,便有细细的绞线绷在她脸上。
唐氏扫了眼,微微眯起眼。
乖乖,活脱脱就是一白面小妖精。
梁二早早就守在城门口,见到肩舆过来赶快策马过来。
孟夫人又挑了些红红的色彩,细细描画在她眼尾,又端量半晌,才转过甚问汪氏,“如何?”
他的大郎在害臊呢。
“多谢阿娘,”柳福儿已经动都动不了,只能伸谢。
汪氏本是目送,俄然她又像想起甚么,仓猝上前两步,道:“凡事多谦让,莫出头,长辈不喜好的。”
梁二转头问她:“饿不饿?我让人备了些肉羹。”
一时候,喝彩声,喧华声几近响彻半城。
汪氏承诺一声,转脸道:“记着阿娘的话,民气都是肉做的,只要你至心实意,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梁二听得畅快,大笑着命人将带来的十几筐全数撒了出去。
柳福儿先是一愣,很快觉悟,内里的人影是她。
她这脸刮成如许,少说也是七八层明白,要再来一遍,她至心扛不住啊。
再次对拜以后,两人安坐帐中。
梁二慎重点头,以水代酒,满饮以后,道:“内兄放心,我定敬她重她,毫不负她。”
一声清脆的羌笛声顷描画破长空,琵琶和羯鼓也不甘逞强的跟上。
光阴悠悠,眨眼便是四月。
司空茂引着前来观礼的世人火线花厅饮宴,汪氏待花轿远去,才请其他女眷与挑着一担担绑着结绳的嫁奁送嫁步队交叉着从另一边去内院。
随轿送嫁的司空八郎命人抬了十大筐铜钱和一早备好的糖果过来,边走边洒,请来的百余名胡姬跟着鼓乐在步队两侧轻巧的舞着。
梁二欢乐的策马绕着肩舆转了三圈,才靠到窗边道:“大郎,我们这就走了。”
屋外,有人来请,“夫人,吉时已到。”
孟夫人见他急得不成的模样,不由笑道:“梁郎君莫急,这酒啊,可不能洒呢。”
柳福儿立即感受脸上好似挂了层面具。
“这是你婆婆留给我的,你一对,十娘一对。”
公爹和小郎倒是当真看重这位柳娘子,这等场面可半点也不逊她当年呢。
拜过了六合祖宗,又拜过亲长家人,又拜谢了前来观礼的世人,柳福儿便被梁二带去西边院子里的青帐。
待到孟夫人转去她身后,以把嵌着红宝的梳篦一下下通发,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吉利话,她才定睛看铜镜。
她细细抽了口寒气,抬手去摸红彤彤的小面庞。
汪氏却把手交给孟夫人。
司空八郎同饮以后,方轻夹马腹,让出位置。
待到喝完,孟夫人收了小瓢,压好以后,才扶了柳福儿起家。
聚在送嫁步队四周的百姓等了一瞬,见轿里安温馨静,不由绝望的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