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着身子的女人听了,款款起家,仍旧一派谦然地垂首而立。谭苍炎见此,进了两步:“你,就是名叫池鸢的丫头罢,常听她提及。”他背动手,就着昏黄的宫灯,瞧着邺池鸢的形貌,心下悄悄赞成:是个不错的女人。
嗯,在她身边的,向来都是不错的。她当得起,衬得上,因为她是他爱着的人,担着帝王之爱的她如何能够成为弃妇?!不能,果断不能!
一阵寂静,而后一声欣然:“是雪盈姐姐吗?”
谭苍炎听了这话,更进了几步,欲要伸手出来略一踌躇还是伸出,举高了她的下巴,便将她的面孔看得更加清楚。眉头稍稍皱起:如何阑落门外的也如她普通失了光辉么,几步罢了,所见就这般差别。
竟端端像是二十年前……
“啊?是谁?!竟敢……”
毕竟她的这颗内心爱的,除了慕天还是慕天,仿佛生来如此。
谭苍炎合上了将军府新上的奏折――关于宫中禁卫军改换事项,署着慕天的名,说得非常层次,语气亦是一贯的慎重。
“深宫寂寂,暗牢幽幽,小巧竟然还是这么挂念我……”才方才睡下的翠夫人醒来,望着只露了一双杏眼的雪影,笑意微深。
二十多年前,“倾城双璧”“舞倾城”“琴魂怨”,三个名号响彻江湖,闻之如雷贯耳。有道是男人一人至尊,女子三段倾城,江湖之上无人不平,无人不赞。
“池鸢,抬开端来。”谭苍炎的声音还是刚才那般暖和,在邺池鸢听来倒是加上了些许厉令的意义。她不敢违背,抬首望向了他,欲言却止。而仅仅这么一下,谭苍炎就清楚地瞧见了她脸上班驳的泪痕,以及不该显在一个年青貌美的女人脸上的微红的眼眶。邺池鸢见他神采不对,更有了发觉,忙忙地又次低头:“奴婢仪容不整,冒昧圣上尊驾,奴婢大罪。”
“玉女之弟子雪影拜见翠夫人。”
实在,只是几步,差别甚大:几步以外,只是勉强见着微红的眼和班驳的泪,而几步以后,眼周的红肿,眼中的血丝,另有死力哑忍着的一汪清泪,竟是这般显见。
云素沉默,身子也不再颤抖,泪痕仍旧班驳的脸却又让翠夫人晓得,刚才阿谁无助不幸的模样该不会是装出来的。她内心稍稍非常,还是伸手揽过了她,轻抚着她的背。而云素,靠紧了翠夫人,悄悄咬住了下唇,心头思考万千。
深宫的夜有那么几分摄民气魄的森然,值夜的人们心下虽有些微惊骇倒也颇不为意地打着哈欠,时不时还要眯着眼歇一会儿。
“皇上,奴婢有罪……”除了这句,她仿佛真不知该说甚么了。面前的君王一改昔日傲视世人的气度,垂了目光黯但是语:“你是想她了,朕晓得得很,朕也……”
而当时年纪二八的云素亦是傲岸心性,心下悲然,可那无措的神情却顿时冷硬:“翠夫人既出此言,云素可另有何话说。”言落,拂袖回身,全无沉沦。
而现在,三段倾城的佳名仍在,却因为悠长不出而被传作了并不存在的神话。
唉,不想了,翠夫人一手将云素搂紧,一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没有任何言语。而她的怀里,本该哀痛的女子就着满脸的泪痕,眉眼间生出的竟是无端的狠戾。
不待邺池鸢再想甚么,谭苍炎已经跨入了门内。邺池鸢回身跟了上去,而谭苍炎的步子从入了门就不由地加大加快,直接向着正厅――阑落轩而去。邺池鸢跟在他身后,一边拭泪一边小跑着想要随上他的步子,终究在他推开房门出来不久,她也赶到了他身畔。房中只是意味普通地点了两盏灯,光芒甚是暗淡,邺池鸢见状,仓猝燃了余下的那几盏,房中气象便就这么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