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下去罢。”孙渊在门口道。
“老爷……”隔着车帘,那车夫的声音似颇是难堪。
桓皆已醉,未知他来。
那一日青石向晚,孙渊的马车紧随在桓皆的马车背面,那周遭氛围垂垂芬芳苦涩起来,孙渊将帘子打起一角张望,不知不觉外头竟已夜幕来临,面前楼宇亭台灯火光辉,不是别处,恰是摆花街。
“这奥妙……天底下鲜有人知!孙大人,我本日只……与你说,是司马锡亲口与我说的……你可莫奉告旁人……前时谢扶瑄摆花街上受刺,恰是司马锡派人做的……派的是一名她奥妙豢养多年的胡人女丫头,不……胡人女刺客!可成心机便成心机在此了……”桓皆目光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熔化在温和的烛光中,“那胡人女刺客啊……本名雪心,现在正居住于谢扶瑄身边呢……还成了谢扶瑄的贴身婢女……化名初梦,两人呀……便这么脸贴脸身子贴身子地进收支出……在乌衣巷里招摇……你说好笑不好笑?”
桓皆眼睁也未睁,只呢喃着回:“哪个……孙大人?不见……”
“你儿逝去了?”桓皆涨红了醉酒的脸,“何时的事,我怎不知……是在北境杀敌时捐躯了么……好啊好啊……真恋慕你们这班武将……为国捐躯,多么光荣,我倒期寄如此……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孙渊笑笑,倒并不放肆隧道:“那是叫你们不准打搅,我与他相约了,若他酒醉叱骂起来,尽管叫他酒醒了来孙府实际,不会叫你们难堪的。”
“东山复兴?”桓皆哂笑,又饮了一觥酒,“我哪有那般机遇,有那般机遇……也也……也不会在此躲日子了,现在……我手废了,再也写不了字了……陛下不宠我了,自那事以后……司马王爷也不待见我了……东山复兴,从何而起?”
孙渊一下在他身边踞坐下来,夺过酒来给本身斟了一觥,抬头痛饮而尽:“要说落寞,人间未有人比我更苦楚了吧?吾儿逝去,却留无尽骂名加我身。”
杂役们思忖了半晌,点头躬身领着孙渊往上头走去。霏霏阁在朝中官胄之间并非生地,孙渊自也是来过几次,霏霏阁的窗棂上坠着青彩流苏丝坠仍极有特性,那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的艺伎陈白阁名出处仍在耳畔反响,孙渊置身此中,还是清乐飘飘,仿佛瑶池,可贰心中再无当年闲适情怀。
既然嬷嬷首肯了,连那钱也收了,那艺伎天然未有不出去的事理。一时候,淡青色莲花裙便一朵朵往雅间外头荡去,如乘着流水,桓皆听得一些些悉悉索索的动静,熏熏然展开了眸子,眯作一道缝,裂缝中打量着面前这有些风蚀残年的老头子。
那策应的杂役侍从们瞧见孙府的车子来了,亦面面相觑有些惊奇,一起帘子,孙渊却颇安然地走上马车,开口便问:“方才桓冼马是落脚此处么?”
“无事!你……与我桓皆说!”
“老爷,前头那马车拐进霏霏阁里去了。”
“若论策画,可我的路……全叫司马锡那老狐狸堵死了!不……不!倒也并未全然堵死……我知他一个惊天的奥妙!”
孙渊骇怪地说不出话,一时候太多疑问涌入脑中:“你是说……可……谢扶瑄如此公子,竟不知他贴身婢女是女刺客?那这女刺客是还欲行刺么?可她为何不动手?你这动静可准?桓皆——桓皆——莫睡啊!桓皆——”
“孙大人切莫曲解,小的并非这般意义,只是桓冼马叮嘱了,叫任何人不准打搅。”
孙渊深深地凝注着他,面无神采,寒目如刃,桓皆这才恍然大悟似的道:“我想起了!是因那事……我迩来记性不好……不把稳给忘了……可不是因我醉了,来!孙大人,我知你内心也苦,我敬你!”说罢便晃闲逛悠支起家来为孙渊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