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心彼时已和缓多了,稚嫩的小脸烘得红彤彤的,噙着泪道:“萃心知此事再无转机,萃心犯下如此大错,求初梦女人宽恕亦是妄图,只是来撞撞运气罢了。多谢初梦女人犒赏!”
“扶瑄公子——公子是最温厚的!公子救救萃心罢!”萃心又哭跪着去扶瑄膝下,“扶瑄公子在乌衣巷内一言九鼎,赵姨娘也会听的!只要扶瑄公子可救萃心了——”
这答复只叫萃心愣了一愣,有些惊诧,颤乱着眸子胡乱打量。扶瑄在床边护着初梦身子,也心觉一沉,但他不动声色,还是安然端坐着。
“好了好了!萃心全然领受了,只求初梦女人放了萃心一马!萃心此后哪处也不想去,只想留在乌衣巷——”萃心说着,叩首连连,初梦那番肺腑之言,她似半字也未入耳。
“站住。”
“寻我何事呢?”初梦既不热络,也不冷酷。
“好。宽恕你了。”初梦还是淡淡道。
扶瑄忙去把门关上,萃心劈面承了一脸热浪,也蒙然有些不适,但又不敢言说,何况与她心中事相较,这炭火炉子也不算热燎燎的了。
“那一次,确是萃心受桃枝勾引,只因前时萃心偷食,叫桃枝发明了,她以此威胁,初梦你也知,偷食是大罪——要逐出乌衣巷的。萃心怕了,便应了她,她又给了萃心好些钱,又此次,萃心将端倪道与了她,她便又威胁于我一同上了贼船……可说到底,萃心也不过是说了件实事以内的事罢了……一如此次,萃心确是瞧见了女人你藏了男人的字卷……”
“这话本不该我说。但瞧你涉世未深,扶瑄公子不在,我再说得通透些。”初梦道,“身活着家大户,仆人家们最仇恨地便是挑衅是非,说得对了奖薄,不过是做了别人棋子,你当你那卖力之人真记取你的好?终落得个不义了局,此后只可‘比’之度日,整日担惊受怕寻着倚靠温饱,而倘若说错,那景象你已受之。我念你也非心肠暴虐之人,只是受人勾引,才对你说此番话,出去了后,若你再投世家贵爵府邸,务必把稳做人,切莫参与纷争。”
“我宽恕你,是我小我之事,与扶瑄公子无关,更无权摆布赵姨娘的决定。”初梦道,“既然赵姨娘要你走,想必是有她的思虑。”
初梦望着萃心满额满颈淌着汗,湿津津的吃紧用袖去擦,直把妆也擦花哭花了。初梦叹了口气,道:“初梦人卑言微,恐怕爱莫能助。萃心女人倘如有旁的需话旧,固然坐此闲谈,倘如果讨情一事,也便请女人罕用些力量,白搭唇舌,夜也深了,还是早些归去罢。”
萃心回眸,那阑干泪痕伴着满脸喜极后顿变的错愕骇怪五色神采,好似初梦自她背后暗刺一剑般。
“那——那既然初梦女人宽恕了萃心,萃心这便去与赵姨娘说,她瞧在初梦女人与扶瑄公子的面上,定不会逐萃心出府了!”萃心说罢提起裙子便往屋外冲,那一脸泪涕汗水跟在身后飘,她跑得缓慢,裙摆几乎撩着那炭炉子里的火。
扶瑄过来帮着初梦将头微微垫高,便利她瞧人,初梦轻声称谢,却叫扶瑄眼颦轻瞪,好似在责怪她如此生分似的。她微微昂头,挪着身子,本来平躺着已是生疼,经不住稍稍一动,伤口便又火辣辣地咬着肉撕扯,初梦挪地吃力,却又死力想表示出那份不吃力,扶瑄看在眼里颇是心疼,又爱莫能助。底下萃心垂着头哭,瞄着缝去望初梦,一怯一惊。
“初梦女人——”萃心扑倒在她床榻边,声泪俱下,不必说也可猜想她是来求初梦宽饶的。
“此事我只从初梦的意义。”扶瑄淡淡道,“女人早些归去清算随身物,明早也可安闲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