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言片语,却将初梦的心微微挑逗地乱了弦序。
静待张仲仁的作答时,世人如前时普通屏息凝神,目光灼灼盯着张仲仁,纷繁诡计从他的面上先行捕获些许关于病情的蛛丝马迹。
张仲仁回身拱手道:“恭喜赵姨娘,恭喜扶瑄公子,扶瑄公子无碍了。”
维桢忙道:“姨娘身子要紧,姨娘这些泪,便由维桢来流好了。”
“瑄儿觉着如何了?”赵氏高低打量着扶瑄还是显摆的唇面,不住得又问,“可有好些?身上那处可有不当?这支腿活动可还灵光?”
初梦彼时却并低首垂睫,两手相持端拱于小腹上,只淡然地望着眼睫前某处虚无缥缈的核心,她仿佛深知听这答案靠的是心,而并非眼或耳。可她隐在袍袖里双掌,还是微微收紧力道,暗自攥紧。
怎能竟连这话也预备地一模一样呢!
“此番当真有劳放勋兄长了。”
“妾母。”锦庭扶住她的肩头说道,“妾母身子也不好,太医说了切勿大喜大悲,且先那处去坐着稍歇,啖茶润心,此处也好留予张神医做后续诊治。”
人群当中维桢天然当仁不让冲在最前头,以彰显她的珍惜之情顾恤之心。前时她为扶瑄下到手依兰迷情之药,浑沌尴尬了一夜,竟能似从未产生过普通仍对扶瑄如此泰然处之。初梦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的生出一丝对她的怜悯之心,女子如此,不幸好笑又可叹。
“快去禀告老爷!”赵氏道。
锦庭劝道:“妾母如此连续串的发问,兄长才醒,亦不好答复呢。”
放勋似看破了她的心机,因笑道:“方才用午膳时,张神医寓言扶瑄公子本日午后必然可醒,故而姨娘与我一道又过来看望,果不其然,虽比他估计得更早了些许。”
她与蓖芷的忧愁自是与世人截然分歧。
人群中已然一片欢娱,不广的卧房内如十月节般人声鼎沸,贺声此起彼伏。独独初梦心中竟垂垂升起一丝惊骇,便缓缓抬眼去望泰然鹄立于一旁的放勋,而此次,放勋倒并未回赠目光相视于她,他只广袖盈风,翩然立着,身姿映着廊下篦入的日光,矗立如巨石遗世。
“张神医真乃神医著世。”赵氏忙道,“莲心快领神医用茶安息,重重嘉赏。此番神医不远千里前来替瑄儿医治,定要在乌衣巷中多住些光阴,好让我们王谢世家略尽地主之谊。”
“无碍了?”
“当、当真么……”维桢一下子便又流下两道泪来,伏在扶瑄身上又哭又笑,直将她贴的翠羽花钿也撞歪了,将来夫君不做废人了,她这泪亦不是假的,“太好了!太好了!……扶瑄兄长,当真是神明庇佑,祖庇荫佑……”
“真乃神医也呀!”赵氏赞叹起来,也并未在初梦身前逗留,直直与世人一道朝扶瑄卧房而去。
“mm客气了,应是多谢张神医才是。”
初梦见世人澎湃而来之势,忙迎上去抢占先机:“启禀赵姨娘、王公子、维桢蜜斯,张神医,扶瑄公子方才醒了!”
“蜜斯莫镇静。”张仲仁正了正声道,“老夫所言‘无碍’,便是‘全然无碍’了。此前扶瑄公子所用品类庞大的药,又或者那浸了水银的折梅心,也不知哪味以毒攻毒,竟不测将扶瑄公子体内的余毒肃除得一干二净,以他现现在的身子,略加温补之药调度气血便可,来日病愈后仍然身强力健,技艺超群。”
张神医倒显得有些拘束难堪,边走边回:“刚巧舌中罢了。”
“扶瑄此番灾害,是‘必有后福’之兆,应是收起眼泪欢畅才是。”放勋走近维桢身边劝道。
她候着来人回应时,心中竟有些仓促起来,毕竟是仓促之下的应急之举,局势突然急转,初梦心中也吃不准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