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一幕幕映在面前，她苦笑道：“你说我命不久矣，是何意义……令史大人要尽快将我法办？此是老爷的意义……还是赵姨娘的意义……还是你的意义？”
“云澄的性子我体味，那临危时大略说得那些话我亦可猜到，你的性子也如一口枯井似的一眼望得见底，当中的来龙去脉即便你不说我亦可估中了八九分，不过以当日你被当场擒获那包毒粉的神情来看，大略有一件事你不知。”
桃枝微微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我本是想邀的，可他不似不肯来。”放勋轻描淡写道，“前时我调派侍卫去问他拿人，侍卫返来报说，他连你名字亦不想提，这桩事亦不想理，只摆摆手叫谢锦庭措置来着，不然你觉得，倘若贰心中真有你，他怎待你挨了这几顿鞭子后还不现身来见？你再想想，倘若你是初梦，他怎舍得你挨鞭挞，早该孔殷火燎地想着援救之法，更是想尽体例过来见面了，你奉养他多年，你应是比我更体味他。”
长年累月于乌衣巷内奉养仆人们外务，桃枝察言观色的本领超出其他婢女不是一点半点，因是原因，她才可在各仆人间游走得游刃不足，风风火火活得超卓。
俄然，两道泪无声地自桃枝肿胀的眼眶中流滴下来。
放勋面无神采，立品桃枝身前鹄立了很久，桃枝眼肿着，瞧不见他声色描述，心中却知他应是盯视着本身的，因此心虚，首开了口：“放勋公子……有何话便直说罢……”
“桃枝，你已输了。”放勋收了他一贯轻魅的笑，而是凝淡地，更有些沉敛隧道。
桃枝这句话还未说毕，只听外头响起了三声干脆利落的叩门声响，随后侍卫隔着门道：“放勋公子，维桢蜜斯说来寻公子有事相商，请放勋公子去她那配房一叙。”
“实在你杀了我贴身婢女，于我而言倒是淡索索的，云澄本在通州也不是奉侍我的婢女，不过是此次来建邺避暑小住随便带来的，但初梦与她订交甚好，初梦欢乐她，你却杀了她，初梦心碎难过，我便是恨你！”
“念在你命不久矣的份儿上，我便叫你死得明白些。那包毒粉是柔然秘毒，是我赠与维桢的。”
“你说这些风凉话有何意义……你怎会那么美意邀扶瑄哥来见我……”
这间不大的柴房堆了半壁干柴，正披发着熟稔而讨厌的陈腐气味，干柴堆叠掩蔽了窗棂，屋内非常阴暗，烛火油灯熏地墙壁黑黢黢一片油腻，桃枝开初还擦拭着，厥后作罢随它去了，另一面，那一方一人见长的小床榻便是她整天居住之地，经常又有跟着木料一道迁徙来的虫儿爬到她床榻，扰得她梦寐当中常常背脊生痒。
桃枝微微展开眼，却发觉睁不开眼，原是眼睛已是瘀血肿胀，撑作两个烂熟大桃子，她心中极力想撑开眼皮瞧一瞧周遭风景，却只得一道颀长恍惚的裂缝。
“你胡说……”桃枝哆颤抖嗦，不住地摇着头，已是眼中噙满了泪，有气有力。
不管她这平生如何穷经心机，如何极力谋生，她可获得乌衣巷内两府高低全部婢女的昂首尊崇，却换不来一个真真正正的蜜斯身份。
“屈打成招，桃枝是不平的……”桃枝啐了一口口中积郁的血水，“即便是问罪了，可桃枝不认，桃枝毕竟是无罪的……桃枝不平……”
“此是何意……”
“短则数个时候以内，长不过一天。”
再往下几顿鞭子，这身“劣等婢女”的衣裳便要挨不住了，那鞭子便要直直地炸裂在皮肉上了。
畴前最风景时，扶瑄将她当作珍宝捧在手心，乌衣巷内两府当中，她便是一众婢女中唯我独尊的阿谁。
“不！我没有！”那声几近是从桃枝的心肺里呼号而出，她的眼一下睁得用力，于顷刻间看清了放勋狷介不屑的神采，旋即便是排山倒海的疼痛压在了眼瞳之上，如同千万根针一齐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