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的谢公子很快被护送回位于秦淮河边的乌衣巷谢府宅邸。
谢全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回身回房,神情恍忽仿佛在想其他甚么事,走了几步转头向锦庭弥补了一句:“辛苦了。”
“那也难怪了,烟花之地……谁说得准呢。”
刀还淌着血,月光下浓黑而黏稠的血污仿佛能从刀里冒出来似的源源不竭滴在地上,女子循着地上的血看去,一坨黑呼呼的影子摊在女子触手可及的地上。女子颤抖着把手伸向阿谁身影,固然在看到影子时心中已有预判,但逼真的摸到余温尚存的躯体时,女子还是吓得魂飞魄散,仓促地把手里短刀扔到了地上。
“好好的如何回事,家奴来报时,我都吓坏了。”王世安嗓音天然粗暴雄浑,一派将军风采,却在此时微微颤抖道。
“手脚轻着点!”嬷嬷大声呵叱道,“谢公子如果有个甚么三长两短,我们有十颗脑袋都不敷砍的!”
躺在地上的公子不作回应,月光掠过云丛闪现洁白之色,将地上男人的眼睫的倒影拉得长长的。女子定神一看,是张非常俊美的面庞。粗眉威武地横在额前,一双鹿眼虽紧闭着却能叫人笃定视线下必是一对清澈灵动的双眸,双眸之下,矗立的鼻梁对上浅抿的唇,与这双眸组合得恰如其分,下颚英朗而流利的线条似巧匠经心设想砥砺过。女子惊住了,如此俊美的男人本应在汉人的神仙画卷里才有,现在却不知何故倒在本身的短刀之下。
建邺官方传播着一句话“寒人莫登摆花街”,寒人指的是豪门出身的后辈以及城内的布衣。“寒人莫登”的意义是,摆花街乃贵胄世家堆积玩乐的场合,布衣如果来了,一定奢糜的起,而凡是在摆花街中玩乐过一次的人,无不流连此处,布衣即便倾囊而出勉强承担了第一次,继而上瘾却承担不起第二次。固然摆花街上的教坊剧场极尽都丽堂皇,但做的却不尽是香浮媚俗的艳事。世家门阀的公子来此交友赏乐,喝酒赋诗。教坊里的女子自幼时买入便由嬷嬷教诲着研习乐律声乐,比及登台献艺时已是资质不凡。和着文雅的噪音,公子们觥筹交叉,金杯玉盏,畅怀畅谈,谈到兴头时,提笔疾书,倒留下很多好文好字。
“本日家兄有难,也不可惩罚之事,全当为兄长积善德。”锦庭冷声道,“但你二人明日便不必呈现在这乌衣巷里了,去账房结了人为归去吧。”
王世安仍然神采凝重,此时还添了几分思虑,诘问道:“究竟是如何回事?”
听到这一声“有刺客”,教坊里刹时炸开了锅。前一秒还谈笑风生的公子们现在脸上只要惊骇火急的神采,一个个抢先恐后地从各自的雅间里往楼外窜。本来在大堂号召客人的掌事嬷嬷也认识到大事不好,顾不上安抚捧首鼠窜的公子们和惊声尖叫的艺伎们,赶快跟着报信的杂役上二楼检察。
王世安还未站定就开端向谢全拱手施礼,苏之也跟着他父亲一同业礼,谢全也简朴回了一个礼,二人仿佛并不拘于礼节,倒是一旁的锦庭毕恭毕敬地向王氏父子拱手作揖。
奴婢的话音还未落,只见两双比奴婢还行色仓促的腿朝谢全奔驰而来,不是别人,恰是琅琊王氏大司马王世安和长公子王苏之。
“似叫一名艺伎给伤着了。”
嬷嬷和一干杂役一口气跑上二楼,杂役率先踹开了房门。房内劈面而来的血腥之气,让赶来的世人措不及防之下一阵恶心。房内一片阴暗乌黑,与别的雅间内透明的灯火构成光鲜对比。一个活络的杂役立即举着烛火入内掌灯,当房间再次被照亮时,面前的气象让世人都倒吸一口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