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儿点头道:“哥哥为生民计,哀鸿之幸!但何谓之‘灾’,又何谓之‘难’?此前即有怀金银反倒前来掠取,领布施复又化名重取者,其间恐既非哀鸿,又非急难,恶棍之人也。”
益者好施,损者补之,公允公理,与日同辉。
符儿趁乱钻进花轿,用尚木枝搁在新娘子肩头,戏言道:“女人本日大喜,弟兄们见礼了!”
邢氏却之,言:“我见侠士正气,非鼠道之人,先前听闻蜀中常有劫富济贫之举,家父乃唾,余则乃敬。二位侠士若怜悯小女,可留一箱金银于我随嫁方好?”
故先贤曰:天下为公,是谓大同。
赵九仿佛想起了甚么:“对了,弟弟可曾得见邢家蜜斯面貌?”符儿点头:“未曾掀盖冲犯,遂不得见,但行事如此风骨,定是位美人。”
符儿感慨曰:“兄长仁义,屡施善举,弟弟佩服。”赵九谈笑道:“这还很多亏了城中大户的大力支撑。”符儿会心,同饮一杯。
适逢天朗气清,光艳日明,红黄相衬,金银相聚,繁华之气,豪华之流便如沐光之城倾泻,令人晕眩,不成咂摸。
锄强扶弱求公理济危救困量公允
蜀都自汉朝起便以织锦业驰名,暮年于城西南筑锦官城,遂有“锦城”之誉。今之锦城,以锦里长街最为闻名,因其囤聚织锦大户且每户之资可与北方瘠薄小国当年之国库相对抗,甚为富庶。本日嫁女之邢翁便是这大户之一。
八月十四,中秋佳节前夕,赵九邀符儿一同前去西南村救济。一箱金银散尽,赵九请符儿城中喝酒。菜过五味,酒至三巡,两兄弟更加来了兴趣,畅谈无忌。
符儿与赵九回至西南城郊,于护城两河交汇处与弟兄们相聚。按此前和谈,劫得两箱珠玉为四十弟兄平分,余者皆由赵九卖力分发给城中贫病之人。
符儿道:“弟有幸伴同哥哥数次施助,观乎克日盛况,胸中略有迷惑,望哥哥指教。”
邢氏云:“夫婿乃忠武世家之公子,与我暮年暗里结识,久不决许,皆因夫家大人廉洁,此前才以凑足三令媛银得此下聘,竟遭家父嫌弃,定要随嫁三万,觉得尴尬。现在功德方近,礼数未全,如果金银全无,怕是而后遭功德者驳诘,一箱金银,足三千,望怜恤婚配之。”
俄然,里间急步冲出一厉声女子,跳脚催促道:“开箱,快开箱!误了时候,老爷蜜斯见怪下来,你们可担待不起。”令出而达,停放中轴之十口大箱从后往前逐次敞开,除两口珠玉外,其他八口皆封拳头大小的金银整锭。
赵九手握杯中余酒,醉言道:“弟弟,你说那日究竟是哥哥成全了那女人,还是女人成全了哥哥?”问罢,赵九已不堪酒力,一头倒在酒桌上。
赵九当即大喊一声“回”,四十弟兄便抬着财礼四散而逃。
符儿又问:“我见村口张老夫左腿有疾,虽于前日得银数两却未能进城买药治病;又见阿东嫂放不下待哺之婴,封银于缸底,竟在米糊中掺水充饥。是否可将金银换做亟需之物,为其送至家中?”
这四方院落本来非常宽广,本日却挤得人满为患,男女长幼皆着红底衣裤,镶金丝斑斓,婚品物什一概漆红负伤,凡应使软物之处皆以橙黄绸锦替代。
符儿笑言:“小二给别人做,我还是做好小九罢!”
赵九进屋被符儿的睡相一惊,自语道:“义弟真乃‘不拘末节’之人,让义兄来帮你一把。”
符儿思忖正欲承诺,赵九豪言早已贯耳:“好,就留你一箱!”
木鱼子曰:
符儿便问:“节前施助,开箱散银本为功德,为何哀鸿簇拥而上,‘劫掠’一空,先到者先得,后到者不得,强力者多得,孱羸者少得,岂不是违背了散银初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