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然沉默地点了点头,便抱起女儿回了隔壁的镇国公府。
赵宣听到这里,另有甚么不明白的,但他神采还是丢脸,却只得回道:“儿臣明白。”
李广然此时已经是跪倒在广平帝脚下,哭的涕泗横流,狼狈不堪,广平帝听着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眼眶仍然泛红,他望着这万顷草原,忽觉这隆冬的朝气勃勃中早已暗含了春季的苍黄与肃杀。
遐想当年,他初入仕的时候,二十郎当岁,不过是个五品的武官,在武将步队的最末端,要不是年纪轻,耳聪目明,偶然候天子在龙位上说话都听不清。转眼二十年工夫弹指而去,他已经站在了首位,俯瞰着朝中的人事更迭,宦海沉浮。
而除了先皇后,天子最信赖,最依靠的人也是他,但是在最后关头,他却让那一把刀插进了天子的手,一刀斩断了这二十多年来的无言密意。
说到赵基,先前在京都名声不好的李珠妍天然又会被拿出来讲事儿。人言李珠妍天生灾星,克夫克父,又生性轻浮,勾引皇子,诡计改命,却不想引狼入室,废弛了一家人的名声。
当走到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柳树前时,广平帝终是开了口,“广然可还记得,朕初即位那年,你我二人在这猎场围猎,半途歇息,席地而坐,忽地一头白鹿冲进了广然的怀里。世人皆惊,随后上南山寺主持那边问签,你可还记得大师是如何说的?”
次日早朝,群臣正等着看李广然的笑话,但广平帝却涓滴未提起昨日怀亲王通敌叛国的事。相反,东突厥那边日日传来捷报,天子非常欢乐,接连嘉奖了好几位火线将士的亲族官员和朝中调配物质的户部和工部官员。
广平帝此时终究热泪盈眶,起家拉起了李广然,“此生有君,我心足矣。”
“以是李广然一倒,赵基这一角天然就不能保持均衡,你感觉以你父皇的性子会把那么多兵权都给你?”
李广然一惊,“皇上!”
李广然没有再谦善,淡淡开口道:“广然犹记得,当年初遇皇上时不晓得天子身份,一同遇险,后联袂并进,凸起重围,自此义结金兰,兄弟相称,肝胆相照,永无贰心。当时兄长对弟弟说的,皇上做到了,护了小弟二十年,小弟却负了兄长,到这最后一步未能守住本心。”
“贤弟,我身为帝王有百般无法,你作为臣子亦有万般委曲。但这万里国土不会因为一人转移,广然,你就再辛苦些,替新的天子再多保护这大周半晌吧。”
李广然哭了很久,广平帝也等了好久,终听到李广然一句:“臣这平生只保护一名天子。但这大周倒是兄长毕生的夙愿,广然会誓死保护。”
李广然手中的一百万兵权被广平帝分给了朝中镇守西南边疆的两位大将,赵萧分得了三分之一,自此成了军中军权最高的新贵。广平帝也甚是倚重赵萧,皇城的禁卫大半交给了赵萧的部下。赵宣一时气不过,来到秦贵妃的宫中好一通宣泄。
李广然从宫中回府的第三日,便向广平帝递交了去官文书,交脱手中的一百万兵权,告老回籍。广平帝游移了数日,终究朱笔一批,自此在大周朝宦海沉浮了二十年,仍然位极人臣,风景无穷的李广然忽地跌落了神坛。
秦贵妃却还是淡然处之,“话说你这急性子甚么时候改改?”
李广然闻言,早已经是泣不成声,本来,天子一向都晓得,也一向都在看着他。这一刻,他感遭到了身为帝王的万般孤单与无法。广平帝英了然一辈子的人如何不晓得太子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一向容忍着,包庇着,皆为与先皇后那一丝微小的血脉,希冀在万丈高寒处尚能获得一丝人间的暖和。但是,他却帮着赵基一举把太子肃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