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搭在身侧,本是放在被子里。但是跟着顾见骊起家,也一并扯开了姬无镜身上的被子,这才暴露他的手。顾见骊俄然认识到昨夜她与姬无镜用了一床被子,顿时又感觉难堪不已。她实在是记不得明天夜里是如何钻进姬无镜被子里的。
姬无镜小臂支撑着抬起上半身看向顾见骊。他夜间目力极佳,眯起眼睛时更是视野无阻。在一片黑暗里,顾见骊的雪腮和玉颈泛着白,如缎般的云鬓泼墨似地散落榻上。她揪着眉头,眼角湿湿的。姬无镜眼睁睁看着一滴泪珠儿从她轻颤的睫下掉落,泪珠儿颤颤滑过鼻梁,滑进另一只眼,并着另一只眼眸中的湿意,最后染湿了床褥。
姬银河抬着小下巴,古怪地看了顾见骊一眼,说:“吃啊。”
哦对,王府被封、内室被砸,他们一家人被赶了出来。父亲昏倒不醒,她和继母、幼弟相依为命,广平伯府落井下石,将她扔给了姬五爷房中……
明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昨儿个顾见骊承诺了姬无镜给他煎鱼,她又想想,不若多做几道菜。固然她厨艺实在不如何样。
姬无镜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不过平时不常用。只是林嬷嬷偶尔给两个小主子做零嘴儿会用用。
顾见骊抿唇,谨慎翼翼地起家,忍着揉胸口的打动,悄悄去看姬无镜的脸。姬无镜仍旧阖着眼。她只是看了一眼,便仓促收回视野,小声说:“五爷醒了啊。”
她重新颤颤朝姬无镜伸手,柔荑素手一点一点覆在姬无镜的手背上。
顾见骊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苦涩了。她模糊记得本身做了恶梦,梦里有很多可骇又恶心的鬼缠着她。她冒死地跑,跑啊跑,一不谨慎颠仆了,昂首瞥见了阴曹地府中最厉的厉鬼。厉鬼九头六臂,仿佛是姬五爷。姬五爷没有把她拎起来“咔嚓”一口吃掉,反而是六臂舞动,抓起纷飞的小鬼,一手一个扔出去。接下来,她便不记得了,只晓得好久没睡得这般结壮放心。
长生给她见了礼,禀告二夫人过来了要见姬无镜。
“刚中午。”
顾见骊顿觉天旋地转,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慌声问:“银河,你这是在做甚么?”
吃啊。
姬无镜瞥了一眼,将顾见骊的手扒拉开,转过身背对着她,睡觉。
顾见骊跨过月门,转头望了一眼。二夫人竟带着丫环走了。顾见骊眼中不由闪现一抹讶然。姬无镜不见二夫人吗?
“顾见骊。”
顾见骊顺手将栗子脸颊上蹭到的一点泥抹去,点点头,笑着说:“嗯,醒了。”
顾见骊泛红的脸颊一刹时发白。
不是计算这些的时候。
姬无镜支着下巴在顾见骊身侧瞧着她的睡颜,半晌,忽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掌下肌肤嫩得过分了。
行动一顿,姬无镜狐狸眼眼尾耷拉下来,瞧着顾见骊的脸,略觉绝望。
顾见骊陷在震惊中,姬银河已经转了身,拖着刚杀的小母鸡往小厨房去。他身子小小的,那只母鸡的鸡屁股曳地,跟着他的走动,鸡血洒了一起,挨着小足迹。
顾见骊梦见了赵奉贤。梦里的赵奉贤七窍流血,身上一个又一个血洞穴。他朝顾见骊扑过来,把顾见骊压在罗汉床上,双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他血肉恍惚的脸凑得那么近,腐臭的臭味儿熏得顾见骊恶心。她惊骇地大呼,在身下摸出匕首,闭着眼睛朝着赵奉贤胡乱刺畴昔。一刀又一刀。
她在很小的时候,姬无镜曾救过她。阿谁时候她奶声奶气地感谢叔叔。现在她长大了,他再救她,她不但不谢他,竟然连声叔叔也不肯叫了。
姬无镜哑着嗓子懒懒出声:“像个小猫似的挠甚么。”